第一章

深夜,已近凌晨。

敲锣打鼓,吹响唢呐的声音阵阵传来,声音尖锐,在这么寂静的环境下还显得有些怵人。

今天的夜晚暗得可怕,别说月亮,就连星星也没有,天空中还透露出些许的寒意,莫名的就让人止不住打个哆嗦。

似乎是有人在结婚。

轿子安安稳稳的停在院子中间,整个院子的风格也莫名显得十分诡异。

窗户上明明贴了红双喜,但整个院子的布局却又并不是简简单单的红色那么简单。

红白灯笼,红白丝带,明明是大喜的日子,却又偏偏融合了只有死人的时候才使用的白色布设。

这喜与丧的交织,一眼看过去就显得十分突兀,更奇怪的是明明挂了灯笼,却根本不将其点亮,整个院子里都是黑不溜秋的,没有一点生气。

轿子终于停下来,一开始走在轿子最前面的媒婆惨白着一张如同白墙皮一样的脸,脸颊的腮帮子还画上了诡异的红,表情麻木得并不像是在举行婚礼。

旁边的人利索的给媒婆递上了一只公鸡和一把菜刀。

媒婆嘴里振振有词的念着如同咒语一般的什么东西,手里的动作也不停,直接用刀割破公鸡的脑袋,将公鸡的血洒满了一地。

等到一系列仪式都做得妥帖,媒婆才继续惨白着那张无神的脸,对着抬轿的几个轿夫说道,“将新娘子请出来吧。”

轿夫四人左右对视一眼,眼睛里面还有藏不住的惊恐,面面相觑,最后犹豫了片刻,齐齐剥开了轿子的门纱,将里面的人,给“请”了出来。

这个“请”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请,因为轿子里的新娘正被红绳五花大绑着,根本动弹不得。

新娘脑袋上戴了红丝巾,根本看不到新娘的五官的好坏,只能隐隐觉得新娘的个子很高,人也比较娇弱。

新娘的内衬是艳丽的红娟衫,身上穿着的是绣花红袍,衣服是宽袖窄腰的设计,腰部和胸部的位置还镶嵌着许多精美细腻的花纹,看起来甚是精致。

轿夫们面面相觑几眼,咽了咽口水,想到了今天的天价报酬,对视一眼,狠了狠心,齐齐的将人给压了出来,也不管其他。

冤有头债有主,反正赖不到他们头上。

媒婆将房间的门给打开,摆了摆头,作揖一番,示意让人给压进去,轿夫得了指令,一一照办。

苏镜言整个人全程都晕乎乎的,他只觉得自己被什么人扛了起来,又被送到了什么地方去,然后就有人摁着自己的脑袋叩了三次首。

紧接着就听到有个尖锐的女声,大声的喊了两个字,“礼成——!”

然后紧接着他就又被扛了起来,毫不留情的丢到了一张檀木床上,手脚还被绑着,动弹不得,无法挣脱。

只能隐隐约约的听到房间里本来细细碎碎的脚步声接二连三的走了出去,渐行渐远,徒留下他一人。

不一会儿,周围就彻底寂静了下来,什么声音都消失殆尽。

苏镜言不舒服的动了动自己的手脚,根本就半分也挣脱不得。

他挣扎了好一会儿,最后放弃了挣扎,垂下头,脑袋枕在床上,红丝巾挡住了他的脸,他也看不到周围的环境到底是怎么样子的。

他一边走神一边想,自己不是被周宅的大夫人请过去吃饭吗?怎么就晕晕乎乎的被人扛到了这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下了药,他浑身上下都没有半点力气,整个人都是软绵绵的,虚脱得厉害,大脑也有些涨,躺在床上什么也听不到,安静得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一阵微风吹起,连同着房间里的木窗也跟着左右摆动,发出砰砰砰的碎响,门外的灯笼也随着这股风晃荡着,沙沙的声音。

苏镜言眨了眨沉重的眼皮,感觉自己昏昏欲睡,快要晕过去,但似乎大脑还是清醒着的。

房间的门被打开,发出了“咔擦”的声音。

苏镜言抬了抬自己的脑袋,又重新垂了下去,不舒服的动了动自己的身子。

忍不住想到,是谁来了?

男人身上穿着的也是一件喜庆的大红袍,腰间扎着一件白云花纹的腰带,玄纹云袖,身材挺拔修长。

男人大步走了进来。

但又奇怪的是,男人走起路来听不到丝毫的声响。

男人扫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不明物体,眯了眯眼,眼底透露着半分的冷意,整个人看起来都是生人勿近的模样。

男人已经不记得这是周宅送过来的第几个“新娘”了。

也不知道周宅的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早个百把年,为了发横财将他的魂魄请到了这里,为了侍奉他,几乎每隔个十年都会给他送来一个“新娘”,就是为了讨他的欢喜。

对此,男人向来都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的。

在他的记忆深处,他早就隐隐觉得自己有一个深爱的人,除了那个人,他根本就不可能跟任何人结亲。

所以这些新娘的结局也全都毫无例外,被周宅的人丢在这里面,没有水没有粮食,锁住了门,一个个都被饿死了罢了。

而他也不过是被灵婆给召唤过来的罢了。

呵。

男人慢慢的向床的位置靠近,眼底是一片寒意。

眼前的那人对他而言,不过就是一具还活着的尸体。

苏镜言难受得紧,强撑着自己抬起头,他知道房间里有人进来了,晃了晃脑袋,主动出声道,“你是谁?能不能帮我把绳子解开。”

男人原本伸出来的手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微微一颤,就像是蚂蚁啃咬着他的心口的感觉酥酥麻麻的感觉,让他的灵魂发出舒畅的叹息。

也就是苏镜言这一声,让男人已经做好灭口准备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

苏镜言发现来人不帮自己,有些委屈,声音更加软,继续说道,“喂!你在吗?”

男人还是没动,静静的听着床上那人发出的声音,眼睛微微眯起,就像是在享受着什么,表情也带上了半分的柔和,不似一开始那般冰冷。

啧。

真好听,好听到他只希望这个声音只为自己发出声。

苏镜言觉得自己脑袋上的红丝巾实在是过分麻烦,意识恢复了大半的他,甩了甩自己的脑袋,想要将这烦人的丝巾给扯下去。

但这丝巾实在是太长了,不论他怎么甩,红丝巾都纹丝不动的戴在他的头上,苏镜言委屈的叹了一口气,“那你能帮我把我脑袋上的东西给扯下来吗?戴着很不舒服。”

男人终于从片刻的走神中回过神来,他的眼神幽幽,晦涩变化着,也不知道心底闪过了些何种情绪。

听到床上那人祈求的声音,男人顿了顿,伸出了自己的手,在他的脖子上小弧度的摩擦了一会儿,眯着眼,似乎在掂量着要不要直接让眼前的这人跟之前的新娘一个下场,帮他早点超生,免受饥饿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