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奇怪的30秒(第2/3页)


郭小芬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想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如果我是她,我宁愿去死,也不愿意这么活!”马笑中说。下嘴唇不知何时咬破,渗出鲜红的血:“这六年来,每次看见她,我都发现她跟不同的男人搂抱在一起,我的心里疼得跟刀割似的。我想,她一定知道我仍旧像小时候一样喜欢她,可是她连正眼都不看我,跟旁边的人说说笑笑的……仿佛她的妈妈没有被人杀害,仿佛她没有承受过那些羞辱——她到底是怎样把那些痛苦忘掉的啊!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她啊?!”他的宽厚的背影微微颤抖着。“大概,她的心,从那个恐怖的晚上开始,跟她的妈妈一起被杀死了……”郭小芬说。“心死了?”马笑中愣住了,“心死了……人怎么活?”呼啦啦!一阵狂烈的晚风,树摇枝曳,掀起一片苍茫的涛声。“也许她现在躺在医院里,倒是挺好的……”很久,马笑中长叹一声,“走吧,咱们走吧……”“要走,也把这个人带上。”刘思缈一指旁边的草丛。那里坐着一个人,耷拉着脑袋,身前扔着几个空的易拉罐。“呼延云!”郭小芬大吃一惊,上前一步,就闻到他一身酒气,看他双目,更是呆滞无神。“你怎么在这里?”呼延云斜睨着眼睛看了她半天,突然像个傻子似的,咧开嘴笑了。“别傻乐了,问你呢,你怎么在这里啊?”郭小芬突然有点可怜这个相貌丑陋的家伙。“上次香茗带着咱们找到他,也是在这儿吧?”刘思缈一指北边,“郭林家常菜”五个霓虹灯的大字在暮色中一眨一眨地,“我猜,他也许就在附近的哪个单位工作吧。”“走啦!”郭小芬拉住呼延云的胳膊往起拽,醉鬼的身子软得像面条一样,好不容易站起来,摇摇晃晃又要倒下去了。“他怎么老是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马笑中皱着眉头,上前和郭小芬一起扶着呼延云往前走。
突然,一个神情呆滞的男人从后面搂着一个女人,像连体婴一样迎面走过来,不知男的说了句什么,女的嘎嘎笑了起来,都快要擦肩而过的当儿,那女的一眼瞄到呼延云,“嘣”地一下跳到他面前,大声喊了句——“哈喽”!随着喊声,她举起一只胳膊,像是招手,但动作过于僵硬,让郭小芬想起了皮影戏。女人看上去很年轻,二十出头的模样,但有点罗锅,皮肤皴得厉害,眉毛一提就一排抬头纹,又让人怀疑她有三四十岁。她的头发又黄又稀,圆圆的脸上,戴着一副镜片有点模糊的眼镜。众人都不禁吓了一跳。女人看着醉醺醺的呼延云,得意地笑了起来:“又喝多了?你真行!”她的笑容很怪:嘴角翘得很高,但脸上的肉却纹丝不动,活像放少了酵母的面团,死死板板的一坨,加上一只眼睛有点斜的缘故,看上去笑得很邪气。“这两个是谁啊?”这女人歪着脑袋,手指着郭小芬和刘思缈问呼延云,“你的新相好?”站在她后面的那个男人突然像鹌鹑一样咕咕地笑了起来,上前一步揽住女人的腰,小腹紧紧贴上了她的屁股,不屑地看着呼延云,仿佛是在“示威”,表明怀中的女人是他的“占有物”。郭小芬觉得她和他都放肆得没边儿了,余光一扫,发现刚才还萎靡不振的呼延云,此刻高傲地昂起头,侧着脸不看那女人,嘴抿得紧紧的,眉宇间充满了悲愤……不知道为什么,郭小芬心中激荡起了一股同仇敌忾的感情,对那女人说:“你嘴巴放干净点儿!”“操!”那个女人龇着有点黄的牙齿,朝郭小芬一抬下巴,“你丫跟谁叫板呢!”呼延云上前一步,挡住郭小芬,压低了声音对那女人说了两个字——“你——走。”刹那间,站在他后面的郭小芬,觉得他有点酷。那女人一看,对方四个人,自己无论骂街还是打架都占不到什么便宜。悻悻拉着那个男人走了。“这个女人是谁?”郭小芬气愤地问呼延云,“怎么跟个流氓似的!”
呼延云又耷拉下了脑袋,不复刚才的傲然。“你倒是说话啊!”“算了,你别问他了。”刘思缈对郭小芬说,“那女的虽然不知道是谁,但那个男人,你不觉得眼熟吗?”思缈这么一说,郭小芬稍微一想,顿时满脸的讶异:“我想起来了,那个男人不是习宁的男朋友吗?”刘思缈点点头。第一次去华文大学的时候,她们曾经撞见过习宁的男朋友,他的小短腿、上半身僵硬、走起路来像水面上的木头一样打晃的样子,给她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负责跟踪这个男人的林凤冲当时还发现,在警方问讯过习宁之后他马上打电话给习宁,鬼鬼祟祟的。而这样一个人后来居然没有引起警方应有的重视,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疏漏。“这个人脚踩两只船。”郭小芬轻蔑地说,“对了,还不只两只船,不是说陈丹还和他有过关系吗?”马笑中的神情一片黯然。郭小芬有些歉意地拉着马笑中的胳膊:“走吧,跟我们一起回市局,向上级领导汇报工作去!”起初,马笑中以“我又不是你们专案组的人”为借口,拒绝跟她们一起走,但是经不住郭小芬连拉带劝,终于答应跟她们回市局。呼延云却说自己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马笑中开车,找了个公交车站把他放下,郭小芬一个劲儿地叮嘱他直接回家休息,不要再喝酒,他只是捂着胃,蜡黄蜡黄的脸像要融化一样,沉默不语。郭小芬偏着头,看车窗外呼延云那歪斜的身影,随着车子的发动而倏然消失,不禁问:“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你觉得呢?”马笑中说。郭小芬想了半天,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他……不像是一个坏人。”回到市局。一进行为科学小组的办公室,只见香茗正专心致志地在一块小白板上勾勾划划,开列出2号凶嫌的作案时间、地点以及在每个现场发现的物证,以对其犯罪人格进行剖析。“香茗!”郭小芬指着马笑中说,“我做主,给咱们专案组添个人!”
林香茗吃了一惊。这个案件是“钦定大案”,专案组的人选岂能当儿戏一样随意加减?所以还没等他说话,一向严谨的刘思缈当机立断地说:“你别胡闹!”“什么胡闹!咱们这些人中,谁能像马笑中一样,既对残害陈丹的犯罪分子有刻骨的仇恨,又具备丰富的社会经验?”郭小芬抗辩道,然后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尤其是马笑中在案件侦缉中的种种推动作用,详细地向林香茗讲述了一遍。林香茗沉思了一下,说:“好吧……”刘思缈把他的话当腰拦住,严肃地说:“林香茗同志,我对你有意见。现在专案组里已经有了两个并不具备刑事侦缉经验的‘外人’,不宜再增添人手。尽管马笑中长期做民警,但他并没有做刑警的经验。他加入专案组,我认为完全没有必要。”林香茗凝视着刘思缈的眼睛,说:“思缈,我们……”“请叫我刘思缈!”刘思缈把脸倔强地转开,不看他的眼睛。瞬间,窗外,路灯投射进来的光芒一闪,仿佛烛火,在风中一颤,欲熄,未熄。林香茗一愣,尴尬地意识到,两个人这简单的对话,不经意间流露出了某些不为旁人所知的东西。但随即沉静下来,接着说:“我们都从美国留学回来不久,办案还是要考虑到中国的国情,专案组确实需要增加一个社会经验更加丰富的人。”“我觉得纯属多余!”刘思缈毫不客气地反驳道,“这个案子——至少1号凶嫌的身份,我认为已经可以认定,剩下的只是缉捕。”语惊四座。“你知道1号凶嫌是谁了?”林香茗问。刘思缈点点头。“谁?”“就是贾魁!”“这不可能!”郭小芬马上说。那种断然否定的口气又令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刘思缈脸色一沉:“你凭什么说不可能?”“因为我对1号凶嫌也有一个认定。”郭小芬斩钉截铁地说,“和你的不一样!”眼看这俩人又要掐起来,林香茗连忙打圆场:“对一个案件,在没有最后侦破前,每个人都有保留、发表自己的观点和看法的权力。刘思缈,你说说,你为什么认定1号凶嫌就是贾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