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月泉九眼》第29章 茶仙到此一游

殿门的一侧上,有人用刀子刻了一行字,字色新鲜,绝对是神秘人留下的。塔身因为被风蚀了千年,早就变得通体金黄,现在被人刻划了几下,几露出了翠绿的石质。只见那行字十分工整,漂亮地依附在殿门侧内:茶仙到此一游。

我心说神秘人到底什么来头,竟敢自诩茶仙,也不怕吴理真和陆羽跳出来找他麻烦。木清香注视了良久,没说她猜出是谁,也没说她没猜到。我们现在忙着布置炸药,没时间做研究了,于是我就催她快点儿过去帮忙。小堂妹一直靠在墙边,微笑地看我忙前忙后,有几次都闭上了眼睛。

我的心头都在流血,现在忙活的不就是送小堂妹去死嘛,这两手以为还怎么端碗吃饭。可这是小堂妹最后的心愿,她不想窝囊地死去,只愿能死得其所。在所有事情都妥当后,我就蹲在小堂妹面前,问她要不要放弃,一切都听她的。可小堂妹却嫌我罗嗦,再罗嗦她可就要马上引爆炸药了。

“你只要记得,代替我一直写信回家,千万不要让他们知道我已经……”小堂妹终于哽咽了。

“都是我害了你,是你跟着我来的!”我自责道。

“我天生闯祸精,你不带我来,我也会在别的地方出事的。你别总是自作多情,这跟你没什么关系,你还以为自己有多大的能耐吗?”小堂妹又讽刺道。

我知道她是想让我好过点,所以就没跟她争执,她也笑着说:“现在可好,赵帅总不让我粘着他,现在他跑不掉了。石塔倒下后,也能砸死不少肥虫嘛,我早就想撵死它们了。”

沉默了一会儿,小堂妹也跟木清香告别:“木姐,我真羡慕你,希望下辈子也能像你那样又美丽又有气质。不过我还是想做男人,不用每个月都来例假。”

木清香慢慢地露出一个微笑,说道:“你要做的事情,除了我们不会有人知道,但世界上真正的英雄是不需要被记住的。”

陈叔听得一个脑袋两个大,质疑道:“不被人记住还能叫英雄吗?不过算啦,我也没被人记住,我那么爱狼,它们不一样要吃了我。”

几句交谈后,小堂妹就催我们快点儿走,她快撑不住了。我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塔殿,但没有离开古城,以及在城门处等待那声令人心碎的爆炸。我认真地数过,96下后,石塔就崩离瓦解,轰隆倒塌,火光四射。石塔几乎被炸成了粉末,青色的光气也马上飞离古城,强劲的热风也混乱地刮起来。

木清香说过,用天茶石做的石塔如果一毁,整座古城也会跟着毁灭。焚风墙会把古城撕碎,古城也会被埋入黄沙,不复得见。我们拼命地往外逃,焚风墙瓦解后,不用吹曲子也能逃出去。我不停地回头望,古城已变得一片混沌,并且不断地下陷。我万分后悔,即使知道这个决定让我永远后悔,可我还是做了。

当青色的光气全部散掉后,古城就消失在沙漠里了,只剩一层又一层的黄黑色烟雾笼罩。我们静静地站在远处,直到沙尘全部平静,而那里也看不到曾有古城留下的痕迹,一切晃若隔世。

这时,我觉得身后有东西,回头一望,几处沙丘外有一只野骆驼,那只骆驼就是上回被我们救过的。现在狼窝被毁了,它们会找别处安家,在它们回来之前,我们必须新开溜。那只骆驼很憨,似乎一直在叫我们过去,老是无辜地望着我们。

陈叔逃跑时携带了两大壶水,看见骆驼就跑过去,硬把水壶都系在骆驼身上。野骆驼一直陪我们走了两天两夜,直到能眺望天边的房屋和绿树后,野骆驼才转身走回无边的金色大漠。我不舍得地望着骆驼,它一走,就代表沙漠里的事情都成了定数,我必须回去面对现实了。

在走出沙漠时,陈叔想破了脑袋,如何圆谎,解释安叔的失踪。我也不知道如何跟赵帅父母交代,但当时在古城里,我听赵帅的口气,他似乎一点儿都不担心。一路上,我想起在井里见过一具红衣女尸,牙尖爪利,莫非也被那群沙狼咬过,因而被埋在深井里,并留了几罐珍贵的武夷山茶叶。

那些罐子都是祖父的九露香茶行所有,木清香让我回想,大陆这一边有谁曾得到过祖父的馈赠。我对那些事情很不熟悉,想都不用想,肯定一无所知。不如回去问问廖老二,他知道的事情最多了,只要有钱就没有查不到的事。

沿途,我们在沙漠里又看到过几只野骆驼,这时我终于醒悟,一开始走近沙漠,骆驼闻到茶罐子就害怕,很可能是上面有狼的味道。那晚,勘探队出事,就是因为盗猎者在围赶狼群。盗猎者用的罐子,以及南宫雄走到骆驼前,骆驼会发疯似地害怕,都是因为他们捕杀狼群留下了味道。

动物都比人类的嗅觉灵敏,木清香可能没闻出来,但骆驼可能就闻得出来。我记得,当时大家想把罐子放进驮袋里,骆驼总是不肯,直到木清香用野麻茶洗了罐子,隐藏的狼味被去掉后,骆驼才肯乖乖地听话。

我以为陈叔会因为这段经历与我们感情不一般,可一走出沙漠,陈叔要了点钱就头也不回地跑掉了。我和木清香在甘肃那边待了两天,然后次坐火车回到青岛,廖老二和我聊了一晚上,每一个在沙漠里的细节他都认真地帮我揣摩。对于赵帅和小堂妹的死,廖老二也很难过,出了沙漠以后,我就很少再表现悲伤,那种感觉留在心里就好,没必要做给别人看。

至于神秘人,廖老二也想出是谁,数来数去,最有可能性的就是1971年曾在洞头岛集结那批茶人中的一人。可廖老二自己都搞不清楚那年的事情,问了也等于白问,又在青岛待了几天,我才鼓起勇气北上,要去赵家负荆请罪。可我一上门就愣住了,赵家俩老在我们去甘肃时,他们就已经失踪了,完全人间蒸发。

我想起赵帅临死前的语气,似乎早就料到这件事情了,但愿他父母都安好。我接连在北京打听了三天,始终没有赵家俩老的小心,于是我又回到了青岛。那几天,木清香一直住在廖雨茶庄,哪都没去,没有像以前一样神秘消失。

我当晚赶回来,吃了饭就去找木清香,想问问她从月泉古城回来后有什么想法。此行看似解了一些谜团,但又多出很多谜团,譬如神秘人是谁,留下“茶仙到此一游”;古城里跪地而亡的那批人是什么来历;佛海的莱尔与那架飞机残骸有什么联系;以及第三份经书究竟记载了什么?最扫兴的就是我们还没找到深山大宅的线索,木清香仍旧是一个寻根未果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