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高思国(第4/8页)

黄昏。

飞机降落在纽约肯尼迪国际机场,滑行到私人飞机与公务飞机专用的停机坪。

走出机舱再度与莫妮卡保持距离,我就像普通的工作人员,跟在几个佩枪的保镖身后,坐上前来接机的加长版林肯。

看来高思国对林肯车情有独钟。

车上还有司机与秘书,我和莫妮卡只能故作矜持,不能像在飞机上那么放肆拥抱。

从停机坪直接开出机场,据说这是总统级别才有的待遇。来到美国超过一年,刚刚到达第三个州,前两个地方是洛杉矶与马丁。路德市,剩下一年都在牢房里度过。莫妮卡帮我把签证有效期延长到2010年。

飞驰在纽约的道路上,没有想象中拥挤,其实车队并未开进市区,而是直接向东开往长岛郊区。这里集中了许多有钱人的别墅,不乏华尔街的精英们,甚至不少私家庄园,是卖给中国的老板与官员们的。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空中挂出一弯新月,车队驶入一个僻静庄园。大门前有戒备森严的岗哨,只有我和莫妮卡坐的车,才能进入第二道岗哨的大门。穿过一条绿树成荫的小道,足足开了五分钟,才停在一栋不起眼的两层别墅前。

莫妮卡下车时疲倦地说:“这是我父亲的私家庄园,总共有十九栋独立别墅,我就住在这栋最小的里面,父亲说这样才最安全。”

她把司机与秘书都支开了,说有重要事务和我谈,便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四周环绕茂密的树林,就像来到童话里的林间小屋,莫妮卡按了一下指纹钮,底楼房门就打开了。

“这栋房子安装了最新的报警系统,任何入侵都会引发警报,值班保镖会在三十秒内赶到。”走进莫妮卡的宫殿,虽然装饰得很普通,却隐藏着许多小机关,她敲了敲客厅的窗户说:“这是最坚固的玻璃,可以抵挡火箭弹的袭击。”

参观完一尘不染的楼下,半小时前刚有人打扫过,她紧紧拉着我的手,上楼参观公主的闺房——没想到那么简单,除了一张大床和梳妆台外,就没有其他装饰了。隔壁有个硕大无朋的衣橱间,差不多有三十个平方,摆着成百上千的衣服和鞋子,其中不乏爱玛仕、LV、CD的限量版——如果按照市价估算,不在百万美元之下。

书房里有个顶天立地的大书橱,起码有千本厚厚的精装书,莫妮卡诚实地说:“这些书是管家为了装饰房间买来的,我只看过其中的百分之一。”

书橱对面的墙上挂着十几幅油画,她说其中有两幅是凡。高的真迹,但让我看不懂的是,画上的人物竟戴上了墨镜,她尴尬地做了个鬼脸:“这是我十三岁那年画上去的。”

二楼后面有个宽大的露台,种植着上百株玫瑰,园丁每天都会来照料。露台下面是个车库,从玻璃顶棚看下去,有一辆火红色的法拉利跑车,除了在她十九岁生日开过一次,这辆车就一直沉睡到今天。车库边是一间狗舍,看起来比我在上海的卧室还大,以前养了两条凶猛的中国骨嘴沙皮犬,价值相当于一辆法拉利。

参观完美国富豪千金的寝宫,我低头沉默无语半晌,回想当年被华金山做催眠治疗时,我说出自己内心的欲望,不就是住这样的房子开这样的车子过这样的生活吗?

莫妮卡关上电动窗帘,靠着我的肩膀关切地问:“亲爱的,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没……没什么……”

如果以过去我的心态,一定会感到无比自卑,就连看她的勇气都没有,现在却还能拥她在怀中,究竟我是变了还是她变了?

也许,我们都变了。

“你是不习惯这里吧?放心,很快就会适应的。”

“希望如此。”

想想我以前的人生,无论古英雄还是高能,都与她生活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那么以后的人生呢?我们能成为一个世界里的人吗?

一阵深深的恐惧。

我转换了话题:“你的父亲呢?他也住在这个庄园里吗?”

“他从不住在这里。”莫妮卡按着我的胸口说,“你想见他吗?”

“哦?不!我现在不那么着急。”

虽然,当初我来美国目的,就是要见她的父亲——天空集团大老板高思国,常青为推动我实现这个目的,还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但是,现在我真的还需要见到他吗?

“亲爱的,明天,我会带你去见我爸爸!记住,在他面前你就是高能,是他唯一的侄子,也是我唯一的堂兄。”

“彻底忘记我真正的名字?”

“对不起。”她难过地低下头,“目前必须这样。”

“好吧,明天。”

莫妮卡又将我拉回卧室:“今晚,你就暂时住在这里。明天,我会给你安排另一栋房子——离这不到五十米,晚上你可以偷偷过来,但天亮之前必须回去。”

“天黑以后过来,天亮之前离开?”我又走出卧室,“这算什么?奸夫淫妇偷情吗?”

“不要这么说!”她从背后环抱着我,下巴放在我的肩上,“必须这样掩人耳目,避免风言风语,在这里很难逃过爸爸的眼睛。”

“如果被他发现我们的秘密,他可能杀了我,是吗?”

蹙起娥眉叹息一声,她不知再怎么跟我解释了。

忽然,莫妮卡的手机响了,她接起来一声不吭,但几秒钟后表情就变了,几乎在刹那间面无血色。

“发生什么了?”

我拉了拉她的手,但她已结束通话,将手机贴着自己的心房,在原地站了许久。当我要看她的眼睛,她却有意识地转过头去,不让我的读心术起作用。

“告诉我!怎么回事?”

“对不起,公司里有些急事,我必须回去处理!”

莫妮卡说着打开衣橱,换了一件郑重的套装,还来不及照镜子补口红,便匆匆跑到楼下,用通话系统叫来专车。

半分钟后,她冲出自己的宫殿,回头叫我安心等她回来,便坐进了加长版林肯。

她没来得及与我吻别。

纽约长岛的秋风袭来,几片黄叶飘到眼前,留下我独自站在门口,仰望满天闪烁的星斗,相较阿尔斯兰州的高原风景,又是别有一番滋味。

星星是穷人的钻石。

突然,空中划过一颗流星。

眼前被什么刺痛,就像钻石划过的闪光,几秒钟后消失于无尽的黑暗。

两年来的短暂记忆,这是唯一亲眼看到过的流星。

心头一阵刺痛,浑身上下寒意逼人,回屋关紧了门,痴痴地坐倒在沙发上。

飞机上已吃过一顿丰盛的晚餐,现在一点食欲都没有。

疲倦再度笼罩着我,不知不觉闭上眼睛,后半夜才惊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