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2/3页)

“然后,约莫10月时,麻烦又开始了。她跟索林闹得天翻地覆——我可以听到他在门后对她大吼。没多久,12月初吧我想,事情又平息下来。后来我们到凯斯华过圣诞节的时候,大家至少都还客客气气的。”

希莉雅踢起沙土。

“我爱凯斯华,”她简单说道。“进去以后关上门,你可以想像自己根本不是活在现在。蓝色起居间!漆器房!还有长画廊!书、书,都是书!旧游戏间,里头摆了棋盘跟玩具印刷机,有三种不同颜色的活版呢!

“总之,”她深吸一口气,“那只是个小派对。也许索林跟你讲了,唐?玛歌、索林和我;当然,还有德芮克。”

就是“当然”这两个字惹到何顿了。他忍不住要开口。

“我看,”他表示,轮到他捞起一把沙土,然后猛地甩掉,“我看‘德芮克’指的就是国会议员德芮克·荷斯果先生啰?”

希莉雅张大眼睛看他。

“对!你认识德芮克?”

“不,”何顿用冷酷、存了心的恶声回答道,“我——只是——恨——那猪猡。”

“可是你不认识他啊!”

“重点就在这儿,希莉雅。如果我认识他的话,也许我不会反感。就因为我不认识他,我才会给他冠上各种超级伟大的特质。那杂——那家伙怎么样?”

“他人挺好的,真的。高大,波浪卷的头发——”她看到何顿的厌恶——“老天,不是女性化!恰恰相反:很有男子气概。他常笑,露出牙齿的那种。唐!”希莉雅的眼睛出现惊惶,她坐直身。“你该不会以为……”

“呃,据我了解,你有段时间担任他的国会秘书。不是有些传闻吗?”

“德芮克想跟我示爱。对。”

“原来如此。”

希莉雅两颊在月光下隐隐泛红,她避开他的目光。她捞起更多沙土,让沙缓缓滑落。

“唐,我——不知道你懂不懂。如果玛歌曾有爱人,我不会怪她。事实上,我会觉得这样也挺棒的。不过换了我可行不通,这你看不出来吗?因为——不管我跟谁在一起,如果你懂我意思的话,我都还是会一直想着你;那又何必。”

一阵沉默。

“希莉雅,”他说,“我真是不敢当。我……”

这会儿他意识到雪普顿医生的存在了,一动不动如同人面狮身——这话是打哪儿冒出来的?——坐在沙坑的直角处,驼着肩,大指节的手搁在膝上,帽子再度脱下,大脑袋瓜往前倾得下巴都要碰到指节了。雪普顿医生正紧盯着他看,打量的眼光里掺杂了无法解读的东西。医生把眼光移开。

“你刚才说,亲爱的,”他对希莉雅说道,“你在12月23日下午抵达凯斯华。一行4人,说来,是打算当晚一起参加派对吧?”

希莉雅点点头,咬起下唇。

“对,我们是要去,”她再度跟何顿讲起来,充满热情,“是去宽阶宅,洛克的家。正式晚礼服那时刚又恢复流行,我们都穿着正式晚礼服。请记住这点;很重要。

“玛歌和索林把东侧长画廊楼上那几个房间重新装潢以后,我看你都还没去过凯斯华呢,唐。装潢得好时髦。两人共享的浴室铺了绿瓷砖,砌上黑色大理石浴缸——不会跟凯斯华其他的浴缸一样喀啷作响。玛歌把她的起居间用白缎装饰得好可爱,卧室是玫瑰红当主色;卧室开向浴室,索林的房间在另一头。这我要跟你讲清楚;我跟你说这很重要。

“当晚挺冷的,下了点雪,但不至于冻得撑不住。屋里倒是不太冷,因为索林准备了30吨煤炭(没错,30吨)。不过热水器坏了,欧贝捧来一小罐一小罐的热水供我们盥洗。我先换好衣服,所以我就过去敲了玛歌卧室的门。

“玛歌根本还没准备好。她站在环绕梳妆台的大三面镜前头,穿着宽口内裤和丝袜,肩膀围条披肩,正在翻找梳妆台上的东西。她对我叫着:‘亲爱的,到浴室的药品柜瞧瞧我的指甲油有没有在那里。’

“我过去看了。药品柜嵌进墙壁,就在洗脸盆上头的镜子后面。里边约莫有三十几个瓶子,全塞在架子上。不过我还是瞧见了指甲油,没错。我伸手拿的时候一眼瞧见毒药瓶。千真万确,”希莉雅几乎要尖叫起来,“我瞧见毒药瓶!”

雪普顿医生迅速四下张望,嘘声要她安静。

“当然,亲爱的,”他说,“当然。你以前讲过。这会儿仔细想想:瓶子里头是哪种毒药?”

(一股奇怪的寒意钻入唐·何顿的心里。他不懂为什么,他觉得他不懂。)

“瓶子里头,”医生以他坦诚慈蔼的声音追问道,“是哪种毒药?”

“不晓得!我哪知道?”

“能描述一下瓶子的模样吗?”

“是圆形的棕色瓶子,也许两三盎司吧,标签上注明‘不可服用’,另外有红字标示‘毒药’。”

“是药房的标签吗?上头除了那些字以外有其他标示吗?”

“没——没有。至少我不记得有。重要的是,雪普顿医生,瓶子很新——如果你懂我意思的话——立在一堆标签破烂而且蒙了灰尘的老旧瓶子当中。我发誓瓶子肯定是刚摆进去的!”

“继续讲,亲爱的。”

“好笑的是,”希莉雅一把抓住何顿的手继续说道,“起先我没有被吓到。我是说,看来好坦然。如果你打算服毒,又像玛歌那样试过一次番木鳖碱的话,说来应该会把毒药藏好,不会搁在眼药水跟爽身粉中间,只遮得住一部分。

“我出了浴室,把指甲油递给玛歌。我看着她换上衣服。她穿了件银色丝棉礼服——这点请你记住,唐——银色丝棉礼服,看起来艳光四射。我终于开了口:‘玛歌,药品柜那瓶毒药。’她从镜前转过身说:‘药品柜什么瓶子?’不过索林就在这时走进来——他用非常冷酷的声音说,我们迟到半个钟头了,拜托快一点好吗?

“索林整晚都是那个样:脸色苍白得欧贝问他是不是病了,而且一双死鱼眼怒气冲冲。但他仍非常有礼貌。玛歌则——很兴奋。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形容。呼吸急促,一副她已经做了个决定而且打算照办的模样。

“坐车到洛克家的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讲话。德芮克·荷斯果不是在笑就是在讲笑话,可是索林连跟他都没怎么搭话。在洛克家,晚餐过后……索林跟你讲了吗?”

“他说,”何顿答道,“你们玩了游戏。”

“游戏!”希莉雅回话,肩膀抽搐起来。“他没跟你讲我们全都戴上面具的那场游戏吗?扮作行刑后的谋杀犯?”

“没有。”

何顿不由自主地努力压抑逐渐紧张的心情。希莉雅描绘的这幅图像背景是个飘着些许雪花的寒夜,绝无圣诞气氛。雪普顿医生没有移动也没有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