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阴兵借道(第2/4页)

月亮湖离塞北城并不远,一天的脚程就到了。湖水不大,方圆几里,却是周围绿洲的唯一水源。李天宝随着商队,不久就看见了半天风覆没的地方。那一座座新坟,像是蒸笼里的馒头一样密密麻麻。其他痕迹由于风沙大,早就看不出什么了。李天宝想起了爹娘,心头酸楚,不由扑通跪倒,磕了三个头。这一磕反倒磕出个硬物,像是木料所制的半月形木盒,却只剩下一半,上面画着复杂的花纹,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李天宝拿给商人头领看,见多识广的头领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只说照花纹看好像是传说中的雷纹,这种纹路只在兵器上刻,据说能增强兵器的威力。讲完后,头领让李天宝把这东西扔了,他也听说过阴兵在这里打过仗的传言。“阴曹地府的东西活人碰不得,谁碰谁就会遭祸!”他疾言厉色地说。

李天宝当着头领的面扔了木盒,头领一走开,他就又捡起来,藏在怀里。他有种直觉,只要搞清这木盒是什么,就能知道爹娘去了哪里。

商队卖完货,带着李天宝又回了塞北城。李天宝送大家进了客店,才带着这半个木头盒去了张铁匠的铺子,他想既然可能是兵器,那么铁匠多半会知道是什么。张铁匠是个打铁多年的老师傅,接过木头盒左看右看,说挺像一样东西,于是找出一张图纸给李天宝看,果然也是半月形的木头盒子,还有扳机。张铁匠说:“这是当年诸葛亮画的神弩图,由于这东西威力太大,本朝把弩作为民间禁止使用的武器,所以一般人不认识。但你这盒子太小,插不上弩箭,又不大像弩。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李天宝就讲了这东西的来历,张铁匠听完大惊失色,又是烧香又是磕头:“这么说,多半是阴兵剿灭半天风的兵器啊,阴曹地府的东西活人碰不得,你快拿走,不然我也跟着遭祸了。”

李天宝心里还是存疑,要是真的阴兵借道,为什么单单自己没有死?他把木头盒子又揣起来,起身往外走。刚走了几步,就见商队住宿的客店人声鼎沸,刘太守带六七个衙役正勘察现场。他怕被刘政看见麻烦,就悄悄问围观的人,才知道就在方才,一伙黑衣蒙面匪徒闯进客店,跟刚刚归来的商队索要金银,商队的七人不肯,竟被格杀当场。等官府的人匆匆赶来,这伙匪徒就像入了地似的,很快就消失了。

想着一路上这群人对自己的关照,李天宝不由洒了一阵眼泪。回过头,只见一头疯牛红着两只眼冲过来,把路上的摊子冲得到处飞散。等疯牛过去,后面响起张铁匠老婆的哭声,原来刚才张铁匠给牛钉掌,平时老老实实的大犍牛忽然就狂性大发,一犄角顶在他小肚子上,张铁匠当场身亡。

转眼之间两起命案,不由李天宝不信:阴曹地府的东西活人确实碰不得。他摸了摸怀里的半个木盒,手不由直抖。正想掏出来扔了,忽然又摸出一样东西,是枚纸钱。那天纸钱满天飞舞,其中一枚飞到他衣兜里,因为轻薄细小,一直都没发现。他看见这纸钱形状古怪,不像是本城的样式,就萌生了再问一问的念头,便踏进了一家纸扎店,拿出纸钱给老板看。老板是个酒鬼,他边喝酒边说:“咱这里穷啊,做个纸钱也是仿铜钱来的,这一张仿的是元宝,是京城的做法。”

李天宝有些纳闷,京城的东西怎会出现在这里?就跟老板讲了阴兵借道的事。老板一听,当场把手里的纸钱扔了,说:“阴间纸钱是阳世各地的人烧给他们的,所以什么样的都有。你那天掉入粪坑,身沾污秽,阴兵才放过你啊。这种东西沾不得,你快把纸钱跟木盒子都烧了!”

这么一说,李天宝心里的疑问解除了,原来自己那天不死,是沾了茅坑污秽的光啊。他忙取出木盒跟纸钱放在一起,在店前檐下点着。火势一起,忽然不知哪里吹来一阵怪风,把燃着的纸钱吹进纸扎店里,登时点着了花圈等物。李天宝招呼老板救火,老板却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看样子是喝多了。李天宝一个人来来回回救火,哪里来得及,眼睁睁看着纸扎店烧毁,老板也葬身火窟。

这该是第三起沾染阴物丧生的吧,李天宝不由呆呆发愣。就在这时,被火光吸引的刘太守过来了,身边还跟着个武官装束的人,被称为马侍卫。刘政看见李天宝像是不认识似的,下令抓起这个纵火犯!

三、你的八字太硬!

刘太守开堂问案,旁边放把太师椅,坐着那位马侍卫。李天宝供认不讳,说火是他无心放的。刘太守还没开言呢,一旁的马侍卫说话了:“咱家瞧这小孩儿岁数不大,就让他自生自灭吧。”舌头卷曲拐弯,不是本地人。刘太守语调温和,但意思坚决:“我朝律法,无心伤人要判监禁,还是关上几年再说。”话刚说完,马侍卫的手就青筋一蹦,但看看刘太守,又强笑一声:“你上马管军下马管民,谁生谁死还不是一句话?”

李天宝听得分明,对马侍卫生了好感,跪倒朝他磕了个头,没有理睬刘太守,跟着狱卒下到大牢里。

像他这样的几年监禁本是轻罪,有十人大号专门关押这种罪犯。但这种牢房又脏又臭,还经常有牢霸把持,让新犯人吃尽苦头。狱卒打开大号牢门,正要推他进去,忽听有脚步声,却是马侍卫到了。马侍卫态度和蔼,指着李天宝说:“这孩儿我看着乖,你别难为他,找个好点儿的房住住。”说着一指一间小号:“就那间吧。”狱卒慌忙摇头:“大人,那是死囚牢,关着明天就要开斩的重犯,刘大人安排要隔离的。”马侍卫神色一变:“我是从四品殿前侍卫,你到底听谁的?”狱卒不敢争辩,忙不迭地给李天宝换了牢房。

牢房很小,里面有酒有菜,一条彪形大汉趴在桌子上鼾声如雷。此人满脸都是大胡子,面孔上到处是污泥。李天宝听狱卒说过这人明天就要问斩的,出于怜悯,他拿出自己的手巾,给他擦了擦脸。这一擦,大胡子就醒了。见一个小孩子给自己擦脸,心里过意不去,就招呼李天宝喝酒吃菜。

这酒叫断头酒,李天宝心知肚明,替大胡子暗暗难过。大胡子毫不介意,反问李天宝为何入了监。李天宝就把这些天来的遭遇原原本本说了。大胡子听完,忽然哈哈大笑:“你毕竟年纪小,竟看不出一心想救你的是刘政,那个说话卷舌头的马侍卫,才是真想杀你灭口!”

李天宝懵懵懂懂,不知道对方说什么。大胡子喝了一口酒,才压低声音说:“什么阴兵借道,就是为了隐藏一个秘密。那个半圆形木盒,是一种高手所用的暗器,叫针弩,所射弩箭细小如针,上面淬有剧毒,活人一旦被射中,全身无伤,但即刻僵硬而死。商队被劫,铁匠之死,就是怕人看出木盒是针弩,要知道针弩本是朝廷禁器,民间本无。后来的纸扎店被烧,老板死掉,是因为怕查出纸钱的来处乃是京师!杀人的指挥者,多半就是一口官话的马侍卫!大内高手啊,装个强盗,惊个犍牛,放个大火还不是小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