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远景(第4/5页)

“我记得当时有位年轻母亲给过我口香糖和巧克力……她不会就是被大火烧死的那位太太吧?”

“这我就不清楚啦。”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不,应该不会的。您应该不认识那位太太吧?”

“我来到这里的时候,那起火灾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不过我也曾听伏见说过,那位太太是个怪人。”

“伏见是谁?”

“就住在中山手的天主教会后边,与那位太太关系不错,朋友们都说她是个好人。说起来,她倒是有可能会给小孩子口香糖呢。”

中垣再次道谢,离开了派出所。

只要能够找到这个住在天主教会后边的伏见,就能查明罗丝母亲的情况了。

“现在就去找吗?”

中垣这样想着,却又感到疲惫不堪。

他先是编造借口骗取大原的信任,然后跑去拜会波马瓦尔老人,接着又马不停蹄地回派出所向大原打听情况——他感觉紧绷的神经有些隐隐作痛。

“何必急于一时呢?下次再说吧。”

这么想着,中垣走下了坡道。

罗丝径直回了蓝桉楼。

在伦敦找商船托运的那五只装满书籍的木箱还没到,眼下罗丝的行李,就只是些随身物品罢了。但即便如此,整理起来也还是得花上一番工夫的。

她一边从箱子里拿出衣服挂到衣架上,一边思考着自己该怎样度过正式上课前的这一个月。

她决定先去一趟东京。

她在那座城市居住了将近十年,说不定还能遇上从前的老朋友。

“然后去一趟金泽……”

金泽是母亲的故乡——这是罗丝从她少言寡语的父亲口中好不容易才打听出来的。

母亲的娘家就是金泽有名的孔雀堂。母亲叫立花久子,自幼无父无母,有个妹妹。但后来母亲和娘家彻底断绝了关系,甚至连家书往来都没有——罗丝所知道的,就只有这些。

孔雀堂制作的究竟是什么名产?母亲又为何与娘家断绝关系?不管罗丝怎么追问,父亲只是说:“我也不清楚。你妈妈从没跟我说过这些事。”

“不可能!”

罗丝觉得,父亲肯定知道原委。或许,母亲和娘家反目,就是因为她嫁给了父亲。即便是现在,跨国婚姻也存在很多问题。但是不管怎么说,如今父亲已经去世,想要查明真相,罗丝只能亲自出马了。

因此,她必须到金泽去一趟。

去东京的事,罗丝早就和蓝珀尔夫人约好了。她知道蓝珀尔夫人住在哪家宾馆,动身前往东京之前,只要打个电话,蓝珀尔夫人就会帮罗丝订好房间。

罗丝吹着口哨,打开另一只行李箱。里边装满了罗丝从各地买来的小玩意儿,准备带到日本来送人的。

她拿起一瓶在巴黎买的香水,突然想:不如就送给隔壁的克拉拉.鲁桑吧?

昨天鲁桑太太特意跑来拜访,自己也该去回访一下,顺便把这瓶香水送给她。

罗丝和中垣有明显的不同。中垣不属于行动派,就算已经查到吉尔莫亚太太朋友的住址,他也会因为疲惫等原因而暂时搁置。而罗丝一旦想到要把香水送给鲁桑太太,她就立刻丢下满屋子的行李,跑到隔壁房间去了。

可不管罗丝怎么敲门,屋里都没有任何动静。

“莫非出去了?”

就在罗丝准备转身回屋的瞬间,她听到屋里传来了微弱的音乐声。这栋公寓一直标榜其优越的隔音性能,但其实只要把音量开大一些,走廊上还是能听得到的。

鲁桑太太一定就在屋里,只是可能没有听到敲门声罢了。

罗丝试着转动门把。

房门并没有上锁。

她推开房门,高声叫道:“鲁桑太太!”

屋里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开门进去是狭窄的衣帽间。通往客厅的房门大开着,可以看到铺在客厅里的黄色绒毯和放置在角落里的立体音响。见唱针依旧挂在唱针架上,罗丝才明白刚才自己听到的音乐并非来自唱片,而是来自收音机。

音响里的爵士乐,颇具动感。

门背后露出半个沙发。或许鲁桑太太正坐在另一半沙发上。然而罗丝探过身去,却依然没有看到她。

话说,罗丝还真没想到,鲁桑太太居然喜欢爵士乐。人不可貌相。也许,鲁桑太太其实并不像和罗丝第一次见面时表现得那么冷漠。

罗丝会心一笑——一个爱好爵士乐的老妇人。

“或许这是她个人的喜好,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呢。”罗丝觉得有些进退两难。

对于他人的隐私,应当采取尊重的态度。

可是,自己之前已经出声打过招呼了,如果就这样转身离去的话,反而会让人觉得自己是偷看一眼之后就逃走。

她再次大叫了一声:“鲁桑太太!”

等了一阵子,屋里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罗丝本以为客厅里的黄色绒毯是无花的,但仔细一看,似乎又有些花纹。绒毯上,画着一道发黑的红色粗线。

“奇怪!”

那条线动了——仿佛在爬行。

罗丝走到客厅门外,朝里边张望了一眼。

屋里躺着一个人,一个穿着黑色衣服、伏面朝地的人。那条发黑的红线,就是从那人的胸口延伸向绒毯的。

罗丝差点惊叫起来,但她立刻用手捂住了嘴,压住了惊呼声。

那人倒在地上,脸扭向与罗丝相反的方向,但从服装上可以看出,那是个女性。她的脚上钩着一只脱鞋,而另一只脱鞋,则被踢到了房间的另一头。

“鲁桑太太!”

尽管压住了惊叫声,但罗丝的喉头还是涌出了低沉的呼声。

根本就不必去看女子的脸,光看那头金发,罗丝就能确定,倒在绒毯上的人就是鲁桑太太。

罗丝把手放到了自己的胸口上。

心跳剧烈。

她一边克制着那颗怦怦直跳的心,一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死了吗?”

如果鲁桑太太已经咽气,那么一切就都为时已晚了。但如果她只是受了重伤的话,那就必须立刻把医生叫来。

“怎么确认才好呢?”

把自己的手放到她那沾满鲜血的胸膛上,确认一下是否还有心跳。

罗丝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甚至连指尖也开始抖动起来。如此颤抖的手指,怎么可能摸出鲁桑太太是否还有心跳?

“不能乱碰现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