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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风刮过,吹动路边有待修剪的灌木。很快风又止住,树枝一动不动,更衬出两人之间的对峙。

“你对女人和孩子很有一手嘛。不过看起来这并不怎么像是怀着更高目标来这里的人打算干的事,我说得对吗,摩斯上校?”

弗兰克冷笑一声。对方报以同样轻蔑的笑容。

“你自己对付女人和孩子也有一手,弗兰克,不是吗?哦,对不起。弗兰克这个称呼太亲密了些……你希望人家怎么叫你来着……对了,奥塔伯先生。”

摩斯仿佛在想答案,一边朝边上移动一点。实际上,这是为了转移身体重心,以便随时准备遭到攻击。

“对啦,是奥塔伯先生。你显然认为女人是逃避的一个好理由,对吧?奥塔伯什么也不干。别指望他做任何事情。他悲痛欲绝了。没准你老婆……”

弗兰克控制不住地扑向他,他的动作非常迅速,对方尽管有所准备,还是没来得及避开。弗兰克一拳正中他的面部,把他打得仰面朝天。摩斯背朝下摔到地上,嘴角冒出鲜血。不过他看起来并不怎么在意。他冷笑起来,眼里冒出得意的光。

“你来不及意识到自己刚才犯了个多大的错误,我对此真感到遗憾。”

他身子一挺就站了起来。几乎是同时,他左脚踢了出来。弗兰克用胳膊挡了一下,身子差点摔倒。他立刻明白自己过于莽撞。摩斯是一个强悍的对手,一心想把他踢翻在地。士兵在地面上蹭了一下,右腿勾住弗兰克,使他失去平衡。弗兰克摔倒时设法滚到一边,用肩膀着地。他不禁想起,从前他可不那么容易上当。从前,他会……

摩斯闪电一样抢到他身后。他用腿压住弗兰克的腿,使他无法动弹,又用右胳膊掐住他的脖子。他左手里寒光一闪,多了一把军用匕首,直抵弗兰克的喉咙。两个人僵持着,一动不动,好像跌落到地面的一尊大理石雕像。上校的眼睛闪着兴奋而愤怒的光。弗兰克意识到他喜欢这样,他活着就是为了打架。他是那种一心寻求对手的人。

“奥塔伯先生,你现在怎么想?可笑,他们还说你很出色。你那童子军的本能难道没有告诉你别和比你强大的人作对吗?你的第六感出什么问题啦?”

这男人用匕首在弗兰克脸上晃了晃,弗兰克感觉到刀尖戳着他的鼻孔。他担心摩斯会真的刺进去。他想到《唐人街》里面的杰克·尼科尔森,担心摩斯也看过这部片子。这个想法与情境极不合拍,弗兰克禁不住笑了起来。这使对手更加发狂。他感到匕首尖刺进鼻孔软骨。

“瑞安,够了。”

他们身后突然传来怒喝,刀子立刻收走了。弗兰克听出是帕克将军的声音。摩斯头也不回,最后暗暗掐了弗兰克脖子一下,松开了他。最后这一下意味着他们之间还不算完。只是暂时休战。

士兵从不哭泣。士兵从不忘记。士兵会以牙还牙。

上校站起身,把夏季长裤上的灰掸掉。弗兰克躺在地上,看着头顶上两个肩并肩的人。他们在体格上非常相像,因为他们实际上是一类人。弗兰克想起了自己的意大利祖父以及他那些从不离口的谚语:

物以类聚。

将军和上校惺惺相惜,这看来毫不奇怪。他们有共同的目标,可能取得目标的手段也如出一辙。今天他们是赢是输并不重要,他们的目的只是造造声势。摩斯无非是在表明这里是他的地盘。弗兰克对于未来感到担忧。

“你应该换种方式给你的狗下指令。比如狗卧倒之类。”

摩斯又跃跃欲试,帕克抬手止住他。他向弗兰克伸出手。弗兰克看也不看他,径自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他微微喘息地站在这两个人面前,盯着帕克冷酷的蓝色眼睛和摩斯上校不再像刚才那样闪光,而是重又变得阴森森的双眼。

一只海鸥缓缓在他们头顶上盘旋。它在蓝天里朝大海飞去,隐隐的叫声从空中传来。

帕克转身看着摩斯。

“瑞安,你进去看看海伦娜对不对头。谢谢。”

摩斯狠狠瞥了弗兰克一眼,眼中喷出仇恨的火焰。

士兵从不忘记。

火焰很快就消失了。摩斯转身朝房子走去。弗兰克觉得,哪怕道路上铺满尸体,他也会这样四平八稳地走下去。要是瑞安·摩斯看到“我杀……”这两个用血写的字,没准会在旁边用同样的鲜血蘸着写下“我也一样……”

摩斯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弗兰克牢牢记住这点。

“奥塔伯先生,请原谅摩斯上校。”

将军并没有嘲讽的口气,不过弗兰克对他并不信任。换了别的时候,如果需要的话,事情想必不会这么简单。那时候帕克未必会喝住瑞安,而后者也未必会乖乖收手。

“他有点……我怎么讲好呢?有时候他过于担心我的家人了。有时候他做过了头。不过他值得信任,对我们非常关心。”

弗兰克对此毫无疑问。他唯一关心的是摩斯的过头究竟有没有底线,这大概要看将军容许他到什么程度吧。弗兰克知道这程度只会不断加大。

“你看到的那个女人是我的女儿海伦娜。她是亚利安娜的姐姐。男孩是斯图亚特,他是我的外孙。她的儿子。她……”

帕克的语调柔和了一点。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悲哀。

“跟你说实话吧,她现在神经不太正常,情况很严重。亚利安娜的死对她打击很大。我们本来想不告诉她,但是做不到。”

将军垂下头。尽管如此,弗兰克还是很难把他看成一个心碎的老父。他注意到将军讲到男孩时,先说他是自己的孙子,然后才说他是海伦娜的儿子。等级和秩序可能在他的公共生活和私人生活里一样重要。弗兰克不禁怀疑他的女儿和孙子出现在蒙特卡洛,可能是为了掩盖他的真实目的。

“亚利安娜就不一样了,她坚强得多。她像钢铁一样。她才是我的女儿。海伦娜和她妈妈一样脆弱。她意志薄弱,有时候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像今天一样。她会逃走,四处乱逛,直到我们找到她为止。你可以想象那有多麻烦。今天差点又是这样。她必须被好好看管,才能不给自己和别人带来危险。”

“我对你的女儿感到难过,将军。我指的是海伦娜,当然还有亚利安娜。不过,这不会改变我对于你和你的计划的看法。也许我在你的位置上,也会做同样的事。我既然被卷进这个案子,就一定不惜一切代价抓住凶手。你可以相信这一点。不过我也会尽一切可能阻止你执行你的计划。”

帕克并不像前晚那样愤怒。弗兰克的拒绝合作可能被他看成件“无足轻重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