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第2/3页)

“太神奇了。”

“而且,大约有十一种不同种类的鼻子,如果我们从一个人的正面来看的话。有的是中间鼓起,或是下面,或是鼻尖……你不会烦了吧。”

“没有。那么鼻孔呢?”

“当然也有很多不同的类型了,小姐。”

我笑了笑。过了一会,我把话题转向更感兴趣的那个。“您一直待在梅第奇家族的房子里吗?那时您和他们家人走得很近吧。”

“我想作为一个外人来讲很近了吧。”

“那……现在,他们怎么样了?”

他皱了皱眉。“乔凡尼还不错,他向来如此。即便是世界末日,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影响。皮埃罗……我想最终皮埃罗认识到了他所处地位的重要性。这么多年来,每个人都和他说过,如果他父亲不在的话,他将承受巨大的责任。只不过现在,这一切都变成了现实。”

“朱利亚诺呢?”我接着问道,有些匆忙。他看出了我的表情,把他的视线放低一些,然后笑了笑,却有些悲伤。

“朱利亚诺非常难过。他和洛伦佐一向最亲近了。”

“他是个好人。”

画家的表情放松了一些;顿了一下,手中的碳笔依然在纸上迅速地画着。“的确是。”他的声调温柔了一些。“他听说我将为您画肖像,非常开心。”

“真的吗?”

他对我这种毫无掩饰的兴奋报之以微笑。“是的。我想他很看中你们之间的友情。”

我脸红了,没有说话。

“完美!”他说道;碳笔在他纸上飞舞着。“接着想……就是这样……”

我有些狼狈,沉默不语。他盯着我,然后画画,又看看我,再埋头画上一段时间。然后,显然有些恼人的思绪使他脸红了起来。他没有抬头。盯着画,显然,他并没有看它。

但是他看到了一些东西。一些关于我的事情,他能够感觉得到。这些事情羁绊着他的思想 ;他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惟恐我看出他心中的秘密。最后他回过神来,接着画画,直到扎鲁玛说:“到时间了,该走了。”

我站了起来,掸了掸裙子上的尘土。“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再见面?”

“我不知道,”他说道。“我明天就必须回米兰了。或许,下次见面的时候,我能画出一幅令我自己满意的素描。如果可以的话,我会把它变成油画。”他的声音略显沉重地说道,“洛伦佐去世了……对于他的孩子们来说,真正的困难才刚刚开始。如果事情恶化的话,那么同梅第奇家族保持密切关系的人都将有可能遭受厄运。如果您要考虑结婚的话……”他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感到有些不妥,于是陷入了沉默。

我有些不知所措,心中充满了踌躇;面颊开始发烧。为什么他会这么说呢?是他认为我和朱利亚诺的事情,是因为我贪图个人私利和特权吗?“我要走了。”我说道,然后转过身。

忽然,我的头脑中冒出一个想法。于是又转回头问他:“为什么您会这么希望为我画像呢?”

他的表情慌乱起来。“我想我已经回答你这个问题了。”

“肯定不是为了钱。到底是为什么?”

他欲言又止,吞吞吐吐。但他最后还是给了我一个答案:“或许,是为了朱利亚诺。或许是为了我自己。”

亲爱的丽莎:

我这次写信给你主要有两件事情:首先,我想让你知道,我要请求我的哥哥皮埃罗亲自去拜访一下你的父亲。当然是要在带孝结束以后了。

而且我也希望你能够原谅我上次没有在约定的时间和地点见面。我知道这件事情让你伤心,或许你会认为我不再关心你了。但实际上,我是依然爱你。

其次,我要谢谢你。谢谢你对我父亲所说的话——关于他曾经对佛罗伦萨和这里的人们所做出的贡献——这些话不仅能够宽慰他,而且充满了智慧,使他非常感动。没有一个女儿能够比你更使他开心的了。

父亲一直没有为他自己考虑过什么,哪怕是在弥留之际,他也依然想着别人。当他知道他时日不多的时候,他把他所有的朋友都召集到身边,尽量去安慰他们,而不是被他们照顾。

他甚至还非常宽容地让乔凡尼·比科把那个叫吉罗拉莫的神父带到他的卧室里。上帝请原谅我吧,对于这个神父,我非常憎恨,他恶毒地诽谤我的父亲,为了他自己能够飞黄腾达。我的父亲一直资助那些艺术家们进行创作,支持柏拉图学派,为穷人们举办马戏表演和其他游行活动来取悦他们——这些事情统统被吉罗拉莫称为异教徒的行为,而且还说 ,我的父亲要为此被带到地狱中受苦,直到他忏悔为止。如果我早知道他曾经这么说过的话,那么我就决不会让我父亲去接见他。

但是,这个相貌丑陋的修士却还是对我已在弥留之际的父亲继续进行着可怕的控诉,要求他忏悔,为他所犯下的一切血光之灾忏悔。

我父亲并没有这样做,他把脸转向了墙壁。要不是我和几个卫士一起把他从我父亲房间扔了出去,他还要继续呆在那里。他怎么会这样无耻地诬蔑我父亲是杀人犯——父亲从没有拿起过武器,除非是他在进行防卫的时候。

吉罗拉莫然后转身对我说:“如果你能够跪下进行忏悔的话,为你的傲慢自大,还有你兄弟的傲慢自大,那么你们还有可能被上帝宽恕。”

但我的父亲叫我过去,让我尽快来到他身边。他开始变得语无伦次起来。总是在问同样的问题,一遍又一遍:“请你们!”他说道:“请你们告诉我,他在哪里?”我告诉他我不明白他所指的这个人究竟是谁,但如果他能够提供给我姓名的话,我会马上把那个人带到他床前。但他只是呻吟着,说道:“啊,朱利亚诺,这么多年了,我辜负了你!”

之后,他的病情进一步恶化,医生决定让他再服一剂药。但是他已经不能吞咽了。他开始断断续续地昏厥,又醒来,失去了判断力,情况变得更加糟糕起来。他呼唤过我很多次,但是,即便我在他身旁,并且握着他的手,不断地安慰他,也没有好转的迹象。然后,渐渐归于平静,屋子里的人唯一听得见的,就是他奋力呼吸的声音;可他又好像是在认真听什么声音似的。

过了一会,他好像听见了什么,然后微笑起来,带着幸福的感觉低声说道:“朱利亚诺……是你吗?感谢上帝,一切终于都结束了。”

不久,他就咽气了。

但是现在我总是被一种猜疑困扰着,寝食难安。我开始相信父亲在他临终前几个月所服下药是有问题的,是医生开的这些药使他的病情更加恶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