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第2/2页)

“而且丽莎,”朱利亚诺凑过来,贴近我的脸非常真诚地说着;我把头倚到他的肩上,伸展着我的手臂。“我相信上帝,我也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庭。如果你父亲要求我们去听吉罗拉莫的布道,我会去的。”

他的真诚打动了我,但我还是在他说完这些话时哼了一下。“那你就自己去吧。”我小声嘀咕着,尽管如此,他的话还是给了我希望。如果朱利亚诺真的能够忍受去听死敌的布道,一定会给我父亲留下极深刻的印象,而且对于整个佛罗伦萨来说也是一样。

我盯着对面墙上的三幅画。早些时候,我的神经只允许自己注意到红色、黄色和黑色:现在我终于意识到画上描绘了一场激烈的战斗。一把尖锐的长矛刺穿了一名骑士的胸膛, 把他从马鞍上挑起来;地上到处都躺着死去的战士和马匹,满地都是空空的头盔和丢下的盾牌。 这些看起来十分恐怖, 这种混乱使人觉得迷惑和愤怒。 我把头从朱利亚诺的肩上抬起来皱着眉头问:“这些也是你父亲命人画的吗?”

“事实上,不是。”朱利亚诺微笑着说。“他要那些人画这幅画抵债。这是乌切罗的《圣·罗马诺的战役》。在那场一百年前的战争中,佛罗伦萨击败了锡耶纳。”

“但这幅画太血腥了……这肯定是洛伦佐早晨起来看到的第一件东西,而且也是晚上看到的最后一件。为什么他要在卧室里放这么一幅让人心烦意乱的画?”

朱利亚诺脸上充满了热情,他赤裸着身体从床上起来走到中间那副画前。“父亲喜欢它不是因为它充满了暴力,而是因为这幅画中的那个上尉,尼科洛·达·托伦蒂诺。他是个伟大的英雄。看,他在中间,指挥着战斗。” 他指着一个骑马的人对我说, 那是唯一一个没有戴头盔的人——站在前线,他的长矛直指敌人的心脏。“他从不畏惧,不仅不怕面前那强大的军队,而且还很有信心会赢得战斗。而且这里有一种新的视角。看这里,”他用拇指和食指量着一个正从马背上摔下来的战士的长度,“把这个人的长度和那个上尉比较一下。”

我看着那幅画。那个正掉下来的人的长度只是尼科洛的一小部分。“他那么小!”我笑道。“这样做表明了一种意义;如果你面对一个躺下的人, 他的身体看起来比实际要短。 而且瞧这, 看看这些人小小的,似乎在很远的地方。”

朱利亚诺高兴地笑道。“如果你不是个女人,我会觉得你应该成为一名画家!我还不知道原来你这么聪明。是的,这种视角很神奇。而且乌切罗是第一个这么画的人。父亲有一双完美的眼睛。皮埃罗和乔凡尼都没看明白那些在他周围令人惊异的画。这真的是一种遗憾。”

我也跟着朱利亚诺笑了起来。“洛伦佐大人肯定非常爱你才教给你这些东西的。”我想象着洛伦佐被敌人困扰时的样子,身体虚弱,只能从这幅画中那个早已逝世的战士身上得到勇气。

朱利亚诺点点头,神情严肃了些。“在家人里面我是最了解他的一个。他也了解我。皮埃罗,他更象母亲,而乔凡尼……”他脸上掠过一丝笑容,“我不知道他到底和谁比较相像。 也许像我们的曾祖父科西莫。 他很会表现自己。”

黄昏的光线越来越暗;他用壁炉里的火点了支蜡烛,然后转身走过来把它放在我旁边的桌子上,他的呼吸中充满了愉快与热情。

“为什么哀悼者们想要和米兰公爵一起夺走皮埃罗的权力?”我轻轻地问道。

他的幽默消失了。他用胳膊肘撑着挪到我身边,表情有些阴郁。“我不是很确定。”他说,“但我知道他们希望我们家族衰败下来。父亲曾经做过很多不明智甚至违法的事。他挪用城市基金去买红衣主教的位置。而且,在他年轻时,他对待敌人一点也不宽容。 为了保护这个家庭他愿意做任何事情。 所以有太多的人、 太多的家族和群体有理由憎恨他。

“但是他却有一种很离奇的保护自己的诀窍。他缔结同盟,他也知道——尤其在这几年更是如此——知道什么时候该屈服, 该不去理睬那些威胁和诬蔑。”他停了停,“皮埃罗和乔凡尼,他们都有自己的聪明之处,可他们毕竟不是父亲。他们不明白公众对他们的印象是多么重要。他们不知道处在自己的位置时,要做到谦虚。而且皮埃罗,他从他的顾问那里得到了相反的建议,他变得很迷惑,根本不做任何事情。

“我让他去萨尔扎纳,就是那条父亲去找费兰特国王所走的路,父亲去那,希望能避免战争。而我希望和他一起去。但他却希望证明没有我的帮助他自己也可以做得到。父亲从不隐瞒他最喜欢我这个事实。他总是告诉皮埃罗在他做了一家之主后,做什么事都要先问问我才行。而皮埃罗对此很妒忌。我没有责怪他,可是……”他摇了摇头。“交出萨尔扎纳和另外两个要塞是个错误。我了解皮埃罗;他根本不知道应该听谁的,所以他谁的话也不听,他的所作所为显得他十分紧张。现在议会愤怒了,他们派出了吉罗拉莫去和法国国王谈判。事情全乱套了。我只是希望皮埃罗能够听听我的意见把事情理顺。”

他很明显地表现出失望;他有着洛伦佐家族敏捷的思维和那个与他同名的叔叔可爱的模样。他的出生犯了个小错误,使他丢掉了他应有的位置。因为这样,他会丢掉所有的东西。“那么教徒们,”我说道,试着把他拉回正题上,“吉罗拉莫有没有什么政治目的?他自己想要佛罗伦萨么……或者是米兰?”

他朝我皱皱眉。“这可比那复杂多了。我有专门的人做这些工作……”

列奥纳多就是其中之一。“有多复杂?我有时间……”

我们的谈话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是个男人的声音。“朱利亚诺大人?”

“是的?”

“您的兄长从萨尔扎纳回来了。他正在餐厅等您。”

“告诉他我很快就过去。”

我从床上一跃而起,穿上了我的衬衣。朱利亚诺看看我,然后又看看那些放在壁炉旁堆成一堆的裹腿和礼服。“叫劳拉和我的贴身男仆来。”他喊道,“伺候我们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