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寻找陆先·瓦勒斯

要是哈尔斯在整个事件中完全信赖我,事情可能会简单多了。如果他把杰克·贝利的事完全对我坦白;如果他在火灾过后的那天便告诉我他在怀疑什么,大家就不必再多熬过一段悲惨的时间了。但是,年轻人不愿从他们长辈的经验中获得益处,更多的时候却让长辈受苦连连。

火灾过后那天,我已精疲力尽了,葛屈德却坚持要我出去呼吸一些新鲜空气。

车子现在暂时不能用了。她不得不去卡色诺瓦马车出租店租了一辆两轮轻便马车。

当我们坐的马车驶过车道、正要上到马路上去时,一位女士与我们交臂而过。

只见她放下小手提箱,站在那儿仔细打量着“阳光居室”的主屋和草地。要不是她身上有看起来像是被火烧过的可怕伤痕,我几乎不会注意到她。

我们经过她身旁时,葛屈德叫了出来:“哟,好可怕的脸呀!我今天晚上要做恶梦了。弗兰德,快跑。”

“弗兰德?是这匹马儿的名字吗?”

“是呀!”

她一边回答,一边用马鞭轻弹了一下马儿粗短的鬃毛—她已经很久没有驾马车了,现在正尽情的享受着这份乐趣。

“它看起来不像是出租用的马儿。出租店的人说这马儿是阿姆斯特朗家买了几辆汽车、不再需要使用马车以后,他去向他们买下的。好弗兰德,乖马儿!”

“弗兰德”当然不像是给马儿取的名字,但是瑞兹菲尔德的那个孩子也把他那匹神气十足的卷毛小马叫做“弗兰德”。这件事让我的头脑在拼命地转动。

在我的要求下,哈尔斯已经送话给让我们承租这幢房子的代理人,通知他马房失火事件。杰姆逊说要在这一天晚上回来,还要带一个人过来。我认为没必要通知在村里的阿姆斯特朗太太,因为她肯定已经知道失火的事了。而且,从我拒绝搬走这一点看来,跟她见面时或许会是个很不愉快的场面。但是马车经过华克医生白绿相间的屋子时,我想起了一件事。

“葛屈德,在这里停一下,我要下车。”

“去看露易丝吗?”

“不是。我要去问这位年轻医生一件事。”

我知道她心生好奇,但是我没有多做解释就迈上步行道,走向一旁挂有“诊所”字样的黄铜招牌的屋子。进到屋里,候诊室空无一人。可是,从另一头的诊疗室里传出来两个人不很友善的谈话声。

其中一人高声吼叫着:“这个数字简直是没有天理!”然后是华克医生沉静的语调,显然不是在争辩,只是在客观地叙述某件事情。可是,我没有时间听所谓顾客与医生关于账单的争吵,所以我假装咳嗽了一下。交谈的声音立刻停了下来,在某处响起了关门的声音。华克医生从大厅走进候诊室。见到我时,他脸上露出了非常惊讶的神情。

“医生,午安。我不会耽搁你和你病人太多的时间,只是想问你—件事。”

“你不坐下来谈吗?”

“不用了。医生,今天一大早或是到现在为止,有没有人来找你治疗枪伤?”

他笑着回答:“我还没有碰到这么令人震惊的事。枪伤!‘阳光居室’一定发生令人惊心动魄的事了。”

“我没说是在‘阳光居室’发生的。不过,事实确实如此。如果你遇到这样的病例,会不会太麻烦你来通知我一声呢?”

“乐意之致。我也知道你那儿失火了,一个晚上同时有火灾和枪击事件,着实惊人呀!尤其对一个那样安静的地方来说。”

“就跟蒸气室一样的‘安静’。”

我一边回答,一边转身就要走。

“那你还要继续住下去吗?”

“直到我耗尽心力为止。”

在走下进屋的阶梯时,我突然转过身去。

“医生,”我顺便提了个问题,“你听说过一个陆先·瓦勒斯的小孩吗?”

他虽然很聪敏,脸色却变得僵硬起来,但马上又回到警戒状态。

“陆先·瓦勒斯?没有,我想我没听说过。这附近有很多姓瓦勒斯的人,但是我不认识叫陆先的。”

我十分肯定他认识陆先。没有人能轻易地骗到我,这个人毫无疑问的就是在骗我。但是此时再问也不会有结果,他已经生了戒备之心了。于是,我气愤而又深感挫败地离开了。


我们到达史都华医生那儿时,受到的是完全不同的款待。弗兰德留在屋外轻嚼路旁的青草,葛屈德和我立刻被请到屋内,喝了些接骨木酒,又简略谈了一下失火的事。当然,对其中较严重的部分,我们只字未提。但是,当我们最后准备离去,步上走廊时,史都华医生正在帮我们解下系马的绳结,我提出了跟华克医生同样的问题。

“枪伤!我的老天呀!没有。哎,瑞秋小姐,你在山上那栋别墅里做了什么呀?”

“有人趁着马房失火想闯进主屋,结果中了枪,可能受了点轻伤。”我快速地简述大概情形,“请不要对别人提起这件事,我们尽量不要把事情闹大。”

还有另外一个可能性,我们也跑去求证了。我跑去卡色诺瓦火车站见站长,问他凌晨一点到天亮之间是否有火车驶出卡色诺瓦。我们发现,到早上六点之前都没有车。可是,下一个问题就要多用点外交手腕来提问了。

“你注意到六点钟那一班火车上有人——任何男人——是走路有点跛的吗?麻烦你回想一下。我们正在找有人看见他昨晚火灾发生前在‘阳光居室’附近闲逛的那个人。”

他立刻变得全神贯注起来。

“失火的时候,我也到山上的火灾现场去了。”他口若悬河的叨叨述说着,“我是消防队队员。这是自从夏季别墅一直烧到俱乐部高尔夫球场的那次火灾之后的第一场大火。我老婆前天还在说,‘戴夫,你大可省下买消防头盔和衣服的钱。’结果他们昨晚就嫌人手不够,把警铃鸣得那么响,我急得几乎来不及穿戴好行头呢!”

他停下来喘气的时候,葛屈德赶紧再问:“那么你看见有人跛行了吗?”

“在火车上没有看到真的跛脚。我没有等全体消防队员一起离开,因为四点四十五分有一班快车要开过本村,我得下山赶回车站去。反正我看当时火灾现场也没有多少事要做的。我们已经控制了——”葛屈德看看我,笑了笑。“所以,我就下山了。路上到处都是打道回府的村民。在通向绿林俱乐部的小路上,我看到两个人。其中一个比较矮,他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背对着我,手里拿着一样白色的东西,好像是拿来绑脚的样子。我走了一段路之后,再回头一看,他走路一瘸一瘸的。而且——小姐,对不起——嘴里咒骂着一些令人恶心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