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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后,我在中部列车的一等车厢里与哈弗林先生相对而坐。火车飞速驶离伦敦。

“黑斯廷斯上尉,首先要跟您说清楚,我们要去的那个发生惨剧的狩猎者小屋,只是德比郡荒野中间的一所狩猎小屋。实际上一家人住在纽马克特[1]附近,这个季节通常会在镇上租一所公寓。狩猎者小屋由女管家照料,我们周末偶尔过去,而她能把所需的一切都安排妥当。当然,在狩猎季节,我们会从纽马克特带几个自己的仆人去。我的舅舅哈林顿·佩斯先生(您可能知道,我母亲是纽约的佩斯夫人)最近三年和我们住在一起。他向来与我父亲和大哥相处不来,我怀疑我的几分浪子性格使他对我的喜爱有增无减。当然我是个穷人,而我舅舅有钱——换句话说,由他来买单!虽说他在许多方面较为苛刻,但还没那么难以相处,我们三个人生活在一起还算融洽。两天前,我舅舅对近来在城里的欢快生活感到厌倦,提议到德比郡待上一两天。我妻子给女管家米德尔顿太太发了电报,一家人当天下午就过去了。昨晚我被叫回城里,我妻子和舅舅还留在那边。今天早上我收到了这封电报。”他把电报递给我:

速回,哈林顿舅舅昨晚遇害,可能的话带名侦探来,务必来——佐伊。

“这么说,你到现在还不了解细节?”

“是的,我想晚报上会刊登吧。警察肯定会过问的。”

我们抵达埃尔默戴尔站时大约是三点钟。驱车五英里后,来到了一座不大的灰色石屋前,它坐落在崎岖不平的荒野中。

“地处荒凉。”我边看边打了个寒战。

哈弗林点点头。

“我要尽量忘掉它。再也不能在这儿住了。”

我们打开大门,沿着小路走向橡木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贾普!”我脱口而出。

在招呼我的同伴之前,这位苏格兰场的督察先朝我友好地笑了笑。

“哈弗林先生,我想没认错吧?我从伦敦被派到这里调查这个案子。如果可以的话,先生,我想跟你了解一下情况。”

“我妻子——”

“你夫人挺好,我见过了,先生——还有女管家。这里该看的我都看过了,不会耽误你太久,我也着急回村里。”

“我到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没错,”贾普缓缓地说,“不过我仍然有一两个问题,需要听听你的想法。这位黑斯廷斯上尉,他了解我,他会去屋子里告诉他们你这就来。黑斯廷斯,顺便问下,怎么没见你们那位小个子?”

“他得了流感,躺在床上呢。”

“他这会儿病了?听到这个消息真难过。你没了他就像马车没了马一样,不是吗?”

我没理他这个不合时宜的玩笑,朝屋子走去。因为贾普随手把门关上了,所以我又按响门铃。过了一会儿,一位穿黑衣服的中年妇女给我开了门。

“哈弗林先生这就过来,”我解释道,“他被督察叫住了。我是跟他从伦敦过来调查这起案子的。或许你可以简要跟我说说昨晚发生的事。”

“进来吧,先生。”她关上了我身后的门,我们站在灯光昏暗的门厅里。“昨天晚饭后,先生,一个男人来了。他要见佩斯先生,我听他们口音相同,还以为是佩斯先生的美国朋友。我就把他带到了枪械室,然后去通报佩斯先生。当然,我现在回想起来,他不愿透露姓名,的确有点奇怪。我告诉了佩斯先生,他似乎也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对女主人说:‘不好意思,佐伊,我去看看这家伙想干什么。’他走出去,来到枪械室,而我回到厨房,但过了一会儿我听见了很大的声音,他们像是在吵架,我走进了门厅。与此同时,女主人也过来了,就在这时听到一声枪响,接着是死一般的寂静。我们一起跑向枪械室,但门被锁住了,我们不得不绕到窗户那边。窗户开着,往里面看到的是佩斯先生,中了枪,满身是血。”

“那个人怎样了?”

“先生,他一定是在我们到达之前就夺窗而逃了。”

“然后呢?”

“哈弗林夫人让我去报警。走过去要五英里。警察和我一起回来,警员守了一整晚,今天早上那位伦敦的警察先生来了。”

“那位要见佩斯先生的男人长什么样?”

女管家想了想。

“他留着黑胡须,先生,中年人的样子,身穿浅色外套。除了口音像美国人以外,我没注意到太多别的特征。”

“我了解了。请问能否让我见见哈弗林夫人?”

“她在楼上,先生。我去叫她?”

“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叫下吧。跟她说哈弗林先生和贾普督察在外面,那位跟他从伦敦来的先生想尽快和她聊聊。”

“好的,先生。”

我想弄清真相,都快等不及了。贾普比我早开始两三个小时,他马上要回去,我不想被他落下。

哈弗林夫人没有让我等太久。过了几分钟,我听到一阵轻盈的脚步声走下楼,抬头看见了一位非常漂亮的年轻女子朝我走来。她穿着一件鲜艳的针织套衫,勾勒出她那如少年般纤细的身姿。乌黑的头发上戴着一顶艳丽的小皮帽。即便眼下发生了惨剧也掩盖不住她个性中的活力。

我做了自我介绍,她马上点头表示了解。

“当然,我经常听人提起您和您的朋友波洛先生。你们一起解决过很多精彩的案子,对吧?我丈夫真厉害,这么快就请到了您。现在您要问我问题了吧?要想了解这桩可怕的案子,这是最简捷的办法了,不是吗?”

“谢谢你,哈弗林夫人。那个男人是什么时候到的?”

“肯定是在九点钟之前。我们吃过了晚饭,正坐着喝咖啡或是抽烟。”

“你丈夫已经起身去伦敦了?”

“是的,他是坐六点一刻的火车走的。”

“他是开车还是步行去车站的?”

“我们自己的车没开到这儿来。有人从埃尔默戴尔开车来接他准时上了火车。”

“佩斯先生和平时一样吗?”

“绝对一样。再正常不过了。”

“现在,你能给我描述一下那位来访者吗?”

“恐怕描述不了。我没见到他。米德尔顿太太直接把他带进了枪械室,然后来通报我舅舅。”

“你舅舅说了什么?”

“他似乎大为光火,但马上就平和下来。大概五分钟之后,我听到说话的声音提高了。我跑到门厅,差点撞上米德尔顿太太。接着我们就听见了枪声。枪械室的门是从里面锁上的,我们不得不绕房子一周才到窗边。这无疑耽误了些时间,于是凶手就逃之夭夭了。我那可怜的舅舅——”她声音颤抖着,“被人射穿了头。我当即看出他死了,所以让米德尔顿太太去报警,我小心翼翼地不碰触房间里的一切,原封不动地保持我发现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