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2/4页)

“我没有什么地址。我,我不住在任何地方。”

“有意思。”斯蒂林弗利特医生说道,“这就是警察所说的‘没有固定的居所’的那种人。您要怎么办?整夜坐在河堤上吗?”

她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我可以把这次事故报告给警察,但是我没有义务这么做。我更愿意相信这是因为您处于一种少女式的冥想之中,在穿越马路的时候忘了先往左看一眼。”

“您跟我想象中的医生不一样。”诺玛说。

“真的吗?嗯,在这个国家,我对自己所从事的行业越发厌倦。事实上,我已经决定关掉我的私人诊所,我要去澳大利亚开辟新的诊疗事业。所以您对我不应该抱什么疑虑,您也可以告诉我您看到一头粉红的大象从墙壁中走了出来,树木伸出枝杈好像要把你抓住之后扼死,您知道魔鬼什么时候会从人的眼中跳出来,或是其他什么神奇的幻想,我对此不会干涉的!如果要我说的话,您看起来足够理智清醒。”

“我不这么认为。”

“好吧,您可能是对的。”斯蒂林弗利特医生洒脱地说,“来讲讲您的依据吧。”

“我不记得自己做过的事……我告诉别人我做过的事,但是我却不记得我告诉过他们……”

“听起来您的记性好像很差。”

“您不明白。它们都是些——邪恶之事。”

“宗教狂吗?这听起来很有意思。”

“不是关于宗教的。它就是,就是仇恨。”

一阵敲门的声音之后,一位年迈的老妇端着放茶壶的托盘走了进来。她把托盘放在桌子上,又走了出去。

“要加糖吗?”斯蒂林弗利特医生问道。

“是的,谢谢您。”

“真是个明智的姑娘。当人受到惊吓之后,吃点糖还是很有好处的。”他倒了两杯茶,把其中一杯推到她那边,还把一个糖罐放在她身边。“那么现在,”他坐下之后说,“您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啊,是的,关于仇恨。”

“这是有可能的,不是吗?当你恨一个人到极致的时候,你就想杀了他。”

“啊,是的。”斯蒂林弗利特医生语调轻松地说道,“极有可能。事实上,这再自然不过了。但是即使您真的想去做,也不一定有足够的勇气去实施,您明白的。人类有一种天然的刹车系统,在适当的时刻,它会为您制动的。”

“您把它说得那么平淡无奇。”诺玛说。她的语调中带着明显的厌弃感。

“是的,这本来就很寻常。孩子们每天都会有这样的感受。乱发脾气,对他们的母亲或是父亲说:‘你真是讨厌透了,我恨你。你要是死了就好了。’母亲们通常都会比较理智,不会对此感到太过惊讶。当您长大后,您仍旧会恨什么人,但是那时您不会想要给自己找麻烦,不会真的去杀了他们。或是您执意要杀人——嗯,那么您就要去蹲监狱了。也就是说,如果您真的做了这样麻烦又困难的事情。您这么说不是在跟我开玩笑,是吗?”他漫不经心地问道。

“当然不是了。”诺玛坐直了身子,她的眼睛闪烁着愤怒的火花。“当然不是了。您以为如果这不是真的,我会对您说如此可怕的事情吗?”

“那么好的。”斯蒂林弗利特医生说,“人们经常会这么做。他们叙述着那类关于自己的可怕的事情,还非常享受这些。”他从她手里接过空杯子。“那么现在,”他说,“您最好告诉我所有这一切。您在恨谁,为什么您会恨他们,以及您对他们做了什么?”

“爱能变成恨。”

“听起来好像是一首夸张的歌谣。但是要记得,恨也能变成爱。这是相通的。您还说不是男朋友闹的。他是您的男人,但是他却辜负了您。不是这么回事吗?”

“不,不。不是这样的。那是,是我的继母。”

“被残暴的继母所激发的动机。但是这是多么无意义啊。在您这个年纪,可以选择远离继母。除了跟您父亲结婚之外,她还做了些什么事吗?您是否也恨他,或是您太爱他了,不愿意跟其他人共享他。”

“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曾经很爱他。我深深地爱着他。他是,他是,我想他很好。”

“那么现在呢,”斯蒂林弗利特医生说,“听我说。我给您些建议,您看到那边的门了吗?”

诺玛转头,满目疑惑地看着门。

“很普通的门,不是吗?没上锁。像平常那样可以打开和关上。去,您自己去感受一下。您会看到我的管家从这扇门进进出出,不是吗?没有幻觉。来吧,站起来。照我说的去做。”

诺玛从椅子上起身,迟疑地走向那扇门,然后打开了门。她站在门缝处,转过头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好的。您看到了什么?一条很普通的走廊,本来我想翻修一下,但是考虑到我要去澳大利亚,这么做就不值得了。现在走向前门,打开它。前门也没有什么机关。走出去,走到人行道上,您会知道我并没有任何想要把您关起来的企图。当然,当您明白您随时可以走出去这一点后,您可以回到这里,坐在这把舒适的椅子上,跟我讲讲您所有的事。之后,我会给您我的宝贵意见。您也可以不必听我的意见。”他安抚道,“人们极少会接受别人的意见,但是您为何不试着接受呢,明白吗?您同意这样做吗?”

诺玛慢慢站了起来,有些摇摇晃晃地走出屋子,就如医生所描述的,走到那个很普通的走廊,轻轻打开了前门,下了四个台阶,站在了街上的人行道上。街边的建筑虽然非常讲究但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她站了片刻,却不知道斯蒂林弗利特医生正通过百叶窗观察她。她在那里站了两分钟,更加努力地转过身,再次走上了台阶,关上了前门,回到了屋子里。

“还好吗?”斯蒂林弗利特医生问道,“您满意了吧,我没有戏弄您。所有一切都是正大光明、清清楚楚的。”

那姑娘点点头。

“好的,坐在这里。放轻松点,您吸烟吗?”

“嗯,我——”

“只吸大麻烟卷还是类似的什么东西?不要紧,您不需要告诉我。”

“我当然不会吸那样的东西。”

“我才不会说什么类似‘当然’这样的话,但是我该相信病人所说的话。好吧,现在告诉我您的事吧。”

“我,我不知道。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您不需要我躺在长沙发上吗?”

“啊,您是说您梦中的情景或是诸如此类的事情吗?不,不用再说了。我就是想知道您的背景。您明白的。您的身世,您是在乡下还是城市里成长的,您有兄弟姐妹或是您是独生子女……当您的生母去世之后,您是不是因为她的故去而万分悲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