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圣诞节的悲剧(第3/5页)

“她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点了点头,把编织针碰得咔嗒响,我一抬头刚好看见桑德斯先生就站在门口。有那么一会儿他放松了警惕,脸上的表情再清楚不过了。到死的那天我也会认为是那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卡彭特太太的话给了他那个念头。我看得出他的脑筋开动了起来。

“他带着他那亲切的微笑走进了房间。

“‘需要我为各位女士采购些圣诞用品吗?’他问道,‘我正准备去凯斯顿。’

“他在那儿待了一两分钟,谈笑风生,然后就出去了。我说过,我很担心,于是我直截了当地问道:

‘桑德斯太太在哪儿?有人知道吗?’

“特罗洛普太太说她去找她朋友莫蒂默一家打桥牌去了,这让我的心思暂时安稳了些。但我依然感到忧心忡忡,完全拿不准该做些什么。大约半小时后,我上楼回到了我的房间。我遇到了科尔斯大夫,他是我的医生,我上楼的时候他刚好走下来。我正想跟他谈谈我的风湿病,于是顺势把他请到了我的房间。他跟我提起了那可怜的姑娘——玛丽的死(他说这是私底下讲讲的)。他说经理不希望这件事张扬出去,所以请我也保守秘密。当然我没告诉他,前一个小时里我们就没讨论别的事,从玛丽刚断气就开始了。这类事情总是立刻就会被大家知道的,对此稍微有点经验的人应该都明白。但科尔斯大夫一直都是个心思单纯且毫无疑心的人,他只相信他愿意相信的东西,而他的这种轻信很快就引起了我的警觉。他起身离开的时候说,桑德斯先生请他去看看他的太太。她最近似乎有些无精打采,可能是消化不良引起的。

“可就在当天,格拉迪斯·桑德斯还对我说过她的消化非常好,真是谢天谢地呢。

“明白了吧?我对那个男人的怀疑顿时增加了百倍。他正在为某种行动做准备,但是什么行动呢?我还没下定决心要不要谈谈我的想法时,科尔斯大夫就离开了我的房间。不过其实就算我要说,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我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那个人,桑德斯,正好从楼上下来。他穿戴好了准备外出,再次问我是否需要他在城里给我办点什么事。我只能跟他客套了一番。之后我径直走到了休息厅,点了茶。我记得当时正好是五点半。

“现在我想把后来发生的事讲得清楚些。我在休息厅里一直待到差一刻七点,这时,桑德斯先生走了进来。有两位男士与他一起,三个人都相当愉快。桑德斯先生撇下他的两个朋友,向我和特罗洛普太太坐的地方走了过来。他说他想听听我们对他给他太太买的圣诞礼物的建议。他买的是一个配晚礼服的包。

“‘瞧,女士们,’他说道,‘我只是个粗莽的水手。哪儿懂这类东西啊?我让他们送来三个供我挑选,我想听听你们这些专家的意见。’“我们说当然乐意效劳,他问能否劳驾我们上楼去,因为他太太随时可能会回来,如果他把东西拿下来的话,有可能被她撞见。于是我们就跟他上了楼。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随后发生的事,直到现在我仍然觉得我的小指在隐隐作痛。

“桑德斯先生打开了卧室的门,开了灯。我不知道到底是我们中的哪一个最先看见的……

“桑德斯太太脸冲下倒在地板上……死了。

“我最先向她奔过去。我在她身旁跪了下来,拿起她的手摸了摸她的脉搏,但已经没用了,她的胳膊已经冰凉僵硬。紧挨着她的头边有一只填满了沙子的袜子,那就是击倒她的凶器。特罗洛普小姐,那个蠢货,只知道靠在门边抱着脑袋哭哭啼啼。桑德斯大叫一声‘我的太太,我的太太’冲向了她。我没让他碰她。要知道,当时我就肯定是他干的,他一定是想把什么东西拿走或者藏起来。

“‘什么也不许碰,’我说道,‘振作一点,桑德斯先生。特罗洛普小姐,请到楼下把经理找来。’

“我留在那里,跪在尸体旁边。我不能让桑德斯单独与她在一起。但我不得不承认,如果他是在表演的话,那他演得简直棒极了。他看上去是那样的茫然而迷惑,完全被吓傻了。

“不一会儿,经理就来到了现场。他迅速地把房间检视了一遍,然后把我们都赶了出来,锁上了门,钥匙拿在他自己手里。然后他去给警察打了电话。警察来的时候,我们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后来我们才知道是电话线路出了问题,经理不得不派一个信使去警察局报案,而水疗院位于城外沼地旁边)。卡彭特太太非常仔细地向我们每一个人打听了情况。她对她那‘过二不过三’的预言这么快就得到了应验非常满意。听说桑德斯漫无目的地走到了水疗院的庭院里,双手抱着脑袋呻吟着,展示出极大的悲痛。”

“不管怎样,警察最终还是来了。他们和经理、桑德斯先生一起上了楼。稍后,他们派人下来找我。我上了楼。警督正坐在桌子旁边写着什么。他是一位看上去很聪明的人,我喜欢他。

“‘简·马普尔小姐吗?’他问道。

“‘是的。’

“‘我听说,女士,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您在现场?’

“我回答‘是的’并准确描述了当时的情形。我想这可怜的人在总算找到了一位能有条有理地回答他问题的人之后松了一口气。之前跟桑德斯以及艾米莉·特罗洛普打了半天交道之后,他肯定已经是一头雾水了,特别是后者,简直就是个蠢货!我亲爱的母亲曾教导我说,一个有教养的女人应该永远能在公众场合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尽管私底下她可能已经快要失控了。”

“一句令人钦佩的格言。”亨利爵士认真地说道。

“我说完了以后,警督说道:谢谢您,女士。现在恐怕我还得请您再看一看尸体。她是否还是在你们进入房间时她在的地方?有没有被移动过?’

“我解释说我没让桑德斯先生挪动尸体,警督点头表示赞许。

“那位先生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他说道。

“‘看上去是那样……没错。’我答道。

“我觉得我并没有强调‘看上去’这几个字,但警督仍用一种相当犀利的目光看着我。

“那么我们可以肯定尸体就跟刚被发现的时候一样?’他说道。

“‘除了帽子以外,是的。’我答道。

“警督机警地抬起头来。‘您是什么意思……帽子怎么了?’

“我解释说,那顶帽子原本是戴在可怜的格拉迪斯头上的,但现在却掉在她头边上了。当然,我原以为是警察搞的。然而警督断然否认是他们干的。到目前为止,他们没移动过甚至没碰过任何东西。他站在那儿,皱着眉头、困惑地看着面朝下趴着的尸体。格拉迪斯穿着出门的衣服——一件深红色的花呢外套,还有一条灰色的毛领。那顶帽子,一顶廉价的红色毡帽,就躺在她脑袋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