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2/4页)

“巴德科克太太上来时您在这儿吗?”

“真不好意思跟您说,克拉多克总探长,我是真想不起来了。我手上有份需要邀请的客人名单,我出去把他们领上来,介绍完毕后招呼他们喝点儿东西,接着我再出去带下一批人上来。光看人的话,我都不知道哪位是巴德科克太太,她不在我负责的名单里。”

“那班特里夫人呢?”

“哦,是的,她曾经是这儿的主人,对吗?我想班特里夫人和巴德科克太太及丈夫是差不多一起上来的。”他停顿了一下,“镇长先生也是那时候到的。他带着大大的官职项链,夫人是一头金发,穿着宝蓝色的褶皱裙。我记得这一切,但我要下楼去领下一批人,因此没给他们中的任何一位倒酒。”

“那么是谁给他们倒的酒?”

“哎呀,这我可说不准,那天我们有三四个人负责这事儿。反正我只知道当我下楼时镇长刚好上来。”

“您还记不记得,当您下楼时还有谁在楼道里?”

“吉姆·加尔布雷思,一个报社的小伙子,负责报道这次的招待会,另外还有三四个我不认识的人。现场有好几位摄影师,其中一位是本地的,我忘记他叫什么了;还有个带点艺术气质的女孩,来自伦敦,她特别擅长角度怪异的拍摄。她的相机就立在角落里,以便于拍摄格雷格小姐接待客人的场面。啊,让我想想,我想阿德威克·芬恩也是在那个时候到的。”

“谁是阿德威克·芬恩?”

黑利·普雷斯顿显得十分惊讶。“他可是个重量级人物啊,总探长,在影视界是极其有名的大人物,我们甚至都不知道他在英国。”

“他的出现很让人惊讶吗?”

“我觉得是的,”普雷斯顿说,“他能来真是太好了,而且很出乎意料。”

“他是格雷格小姐或拉德先生的老朋友吗?”

“他们相识很多年了,格雷格小姐和第二任丈夫结婚时他们就认识了。我不知道贾森和他到底有多熟。”

“不管怎么说,他的到来是个令人愉快的惊喜。”

“确实是,我们都很高兴。”

克拉多克点了点头,然后将话题转移到了别处。他一丝不苟地询问了有关饮料的问题,关于它们的成分,招待方式,以及是谁招待的,哪些用人和雇工在负责之类的。问题的答案似乎和科尼什探长暗示过的一样,尽管这三十个人中的任何一个都能极其容易地毒死希瑟·巴德科克,但如果那么做,三十个人中的任何一个都能看见!克拉多克觉得,这是个相当大的冒险。

“谢谢您,”最后他说,“如果可以的话,我现在想和玛丽娜·格雷格谈谈。”

黑利·普雷斯顿摇了摇头。

“对不起,”他说,“真是抱歉,这不可能。”

克拉多克扬起了眉毛。

“真的?!”

“她一蹶不振,完全陷入抑郁情绪之中。她已经叫来私人医生照料了。医生写了份证明,在我这儿,我拿给您看。”

克拉多克拿过来读了一下。

“我知道了,”他说,“玛丽娜·格雷格一直有私人医生照顾?”

“所有的男女演员都神经高度紧张,他们的生活压力很大,有些名人确实需要一个了解他们体质和神经的医生。莫里斯·吉尔克里斯特很有名气,他照顾格雷格小姐已经好几年了。您可以看到上面写的,近四年她生了不少病,住了很长时间的医院。大概是一年前,她才恢复了活力和健康。”

“我明白了。”

克拉多克没有提出更多的异议,黑利·普雷斯顿似乎松了一口气。

“您想见见拉德先生吗?”他提议道,“他会在……”他看了一下手表,“他大概会在十分钟后从电影公司回来,如果您愿意等的话。”

“太好了,”克拉多克说,“那么,现在吉尔克里斯特医生在吗?”

“他在的。”

“我想和他谈谈。”

“啊,当然。我这就去请他来。”

年轻人匆匆离开了,德莫特·克拉多克站在楼梯的顶部陷入了沉思。当然,班特里夫人口中那个凝固住的表情,很可能都是她的想象。他认为她是个会急于下结论的人。但与此同时,他又觉得她匆忙下的这个结论很合理。也许玛丽娜·格雷格的表情并没有像夏洛特女郎预见厄运那般严重,但她很可能看到了让自己烦恼或生气的东西,这个东西让她忽略了正在交谈中的客人。那些被请到楼上的人中,也许有位不速之客——一位不受欢迎的客人?

这时他听到了脚步声,于是立马转过身去。黑利·普雷斯顿回来了,跟他一起来的是莫里斯·吉尔克里斯特医生。吉尔克里斯特医生完全不是德莫特·克拉多克想象中的那样,他不像是位对病人态度亲切的医生,长得也其貌不扬。就面相来看,他是个直率、真诚、讲究事实的人。他穿了一身粗呢西装,在英国人看来这似乎有点儿花哨。他长着一头浓密的棕发,还有一双机警又敏锐的眼睛。

“吉尔克里斯特医生吗?我是总探长德莫特·克拉多克,能和您单独聊几句吗?”

医生点点头,继而转身沿着走廊走到快到尽头的地方,推开门,请克拉多克进去。

“在这里吧,没人会打扰到我们。”他说。

很明显,这是医生的卧室,布置得相当舒适。吉尔克里斯特医生指了指一张椅子,接着自己也坐了下来。

“我知道,”克拉多克说,“根据您的建议,玛丽娜·格雷格小姐不能会见客人。她到底怎么了,医生?”

吉尔克里斯特微微耸了一下肩。

“神经紧张,”他说,“如果您现在去问她问题,不出十分钟她就会进入歇斯底里状态。我不能让这样的情况发生。如果您想让警医来找我,那我很乐意告诉他我的观点。她没办法参加调查,理由是一样的。”

“这样的情况会持续多久?”克拉多克问。

吉尔克里斯特医生看着他,笑了,那是个友善的微笑。

“如果您想知道我的看法,”他说,“从人的角度,而非医学角度看,那我得说,在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内,任何一个时间段,她不仅愿意见您,而且渴望见您!她有很多问题要问您,同时也想回答您的很多问题。他们都是这样的!”他将身子向前倾,“我想尽量多地让您了解,总探长,是什么东西让这些人有这样的举动。电影人的生活,一种压力不断的生活,而且你越是成功,压力也越大。你整天活在公众的视野里。去外景地拍摄也是你的工作,那可是漫长又辛苦乏味的活儿。你早上就到了那儿,然后坐着干等,接着你开始拍自己的那一小段戏,这一小段拍了一遍又一遍。如果你是在排练舞台剧,那么即便不是排一整幕剧,也起码要排其中的一小场。中间是有先后顺序的,这样比较人性化,也更容易让人接受。但如果你是在拍电影,那么所有的分镜都不是按顺序来的。那是件枯燥无味、没完没了的工作,它会让你筋疲力尽。当然,你能享受到奢侈的生活,你可以服用镇静剂,能泡上奢华的泡泡浴,用高档的面霜和粉,拥有专属医师。你能参加各种消遣活动和聚会,人脉广泛,但你永远都活在公众的视线中。你无法享受独处的乐趣,你没办法真正地——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