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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听着那边说,并不接话,沉默了好长时间后终于回应道:“哎呀,巴克斯探员,真高兴再次跟你打交道。上次我们在佛罗里达见过后,我就了解了很多关于你的事。当然,还有令尊的,我还读了他的书。我一直都希望咱们能再次聊聊……你和我……不,你瞧,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我手里头有两个人质。你要是他妈的对付我,鲍勃,那我就他妈的对付他们,等你进来的时候一定会后悔的。你还记得阿提卡监狱暴动事件[1]吗?想想吧,巴克斯探员。想想如果你爸爸来了,他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我得挂了。”

他挂断电话,直直盯着我,又生气地拽下假发扔了出去,假发几乎被径直扔过了整个店面。

“你他妈的是怎么进来的,记者?联邦调查局不会让……”

“你杀了我兄弟,所以我就进来了。”

格拉登久久地注视着我。“我没杀过任何人。”

“他们已经把你包围了。不管你怎么对我们,他们都会逮住你的,格拉登。他们不会让你从这里逃掉的,他们——”

“好了,该死的给我闭嘴!我才不要听你这些鬼话。”他拿起听筒,拨了个号码。“帮我转接克拉斯纳,紧急事件……我是威廉·格拉登……对,就是那个格拉登。”

当他等着那个律师接电话时,我们互相注视着对方。我尽量保持镇定,大脑急速运转。我想不出任何办法可以在这种情形下活着脱困。格拉登看上去又不太可能被说服,不可能让他举起双手投降出门,以便若干年后被绑着送上电椅或者关进毒气室,这还得看哪个州抢到了他的处决权。

克拉斯纳显然接了电话,然后在接下来的十分钟,格拉登激动地向他解释自己的处境,随后就因为克拉斯纳提出的建议变得越来越恼怒。最后,他猛地挂断了电话。“去他妈的!”

我在一旁保持沉默,觉得每过去一分钟,形势就对我越有利。联邦调查局一定在外头安排着什么计划,比如神枪手、狙击手或精确打击突击组什么的。

外面的灯光越发昏暗了。我透过前窗玻璃望着街对面的购物中心,又把视线投向屋顶,也没看到人影,甚至连狙击手来复枪的枪管都没冒出一个,至少现在还没有。我移开视线,但马上又挪了回来。我意识到外面的皮科大道上居然没有往来车辆了,他们已经封锁了整条道路。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定很快就会发生。我看了看库姆斯,我得想办法让他明白这一点,给他一点勇气。

库姆斯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浸透了,汗水从他脸上和脖子上流淌下来,滴到领结里,领结已经湿透了。他看上去就像一个连续呕吐了一个小时的人,他已经撑不住了。“格拉登,向他们显示点诚意吧,你让库姆斯先生离开这里怎么样?他跟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

“不,我不这样认为。”

电话响了。他拿起听筒接听,自始至终一声不吭,然后轻轻把听筒放到机座上。不久,电话又响了,他接听了,又迅速按下通话保留键,一直按着不放,使得电话转到另一条线路,然后令它同样处于通话保留状态。现在没人能打进来了。

“你在瞎搞!”我说,“让他们跟你通话,他们会想出解决办法的。”

“听着,等我需要你的建议时,我会揍得你吐出来。现在,你他妈的给我闭嘴!”

“好的。”

“我说闭嘴!”

我举起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

“你们这些该死的媒体浑球从来不知道你们在说些什么废话。你,你叫什么名字?”

“杰克·麦克沃伊。”

“你有证件吗?”

“在我钱包里。”

“扔到我这儿来。”

我慢慢掏出钱包,从这头向另一侧一推,让钱包滑到他那边。他打开钱包,看着里面的记者证。“我还以为你是……丹佛?你他妈的跑洛杉矶来干什么?”

“我告诉过你,为了我的哥哥。”

“是吗?我也告诉你了,我没杀过任何人,”

“他呢?”我看向索尔森僵直不动的尸体。

格拉登扫了尸体一眼,又转头看着我。“这游戏是他搞出来的,我只不过是结束它而已,这是游戏的规矩。”

“那家伙被你杀死了,这不是什么他妈的游戏。”

他举起枪,对着我的脸。“我说那是个游戏,它就是游戏。”

我无言以对。

“求你了,”库姆斯说道,“求你……”

“求我什么?他妈的给我闭上嘴。你……写报道的,这件事完结以后,你打算怎么写报道,假设你还能写的话?”

我至少想了一分钟,而他也没有催我。“要是你让我继续活着写报道,我会写写为什么,”我终于回答说,“这总是最有意思的话题。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会就这一点挖掘下去。是因为佛罗里达的那个家伙吗,那个贝尔特伦?”

他嘲讽地哼了一声,看上去似乎不是因为我知道了这事而不高兴,而是因为我提到了那个名字。“我不是让你采访。况且就算是,我的回答是,去你妈的智障。”

他垂下头看着手里的枪,似乎看了很久。我觉得,这一刻他终于被绝望的处境压垮了,他明白自己怎么都逃不了。我有一种感觉,他早就知道,他走的这条路最后总会以类似的场景告终。现在似乎正是他最脆弱的时候,于是我又努力劝道。“你可以接通电话,告诉他们你想和蕾切尔·沃林谈谈,”我说,“告诉他们你要和她谈谈。她是个联邦调查局探员。你还记得她吗?你们在雷福德监狱见过。她非常了解你。格拉登,她会帮助你的。”

他摇揺头,拒绝了。“我必须得杀了你兄弟。”他轻轻地说道,眼睛却没有看向我,“我不得不这么做。”

我等待着,但他说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为什么?”

“这是拯救他的唯一途径。”

“拯救他什么?”

“难道你看不出来吗?”他抬头注视着我,现在我看清了,他眼睛里是深深的痛苦和愤怒,“拯救他,让他不至于变成我。看看我!我让他不至于变成我!”

我正准备再提个问题,就在这时,突然响起玻璃碎裂的声音。我望向前窗,只见一个棒球大小的黑色物体翻滚着穿过房间,一直滚向格拉登身边那张被掀翻的桌子。我意识到它是什么,于是把脑袋死死埋在臂弯里,捂住了眼睛,店面里响起极为猛烈的爆炸声,一道强光灼烧着我紧闭的眼皮,紧接着一股强烈的冲撞感袭来,这股冲击能量波大得就像一把巨锤狠狠砸在我整个身体上。

店铺剩余的玻璃全碎了,我翻了个身,微微睁开眼睛,睁开的程度刚够看清格拉登。他在地板上蠕动着,大睁着眼睛,瞳孔却已涣散,双手捂在耳朵上。我敢说,当他意识到发生什么事再捂上去时已经太迟了。我至少避开了眩晕手榴弹一部分冲击力,而他似乎受到了全部冲击。我看见那把枪掉在他腿边的地板上,便不假思索地迅速向它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