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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考。我不要去中考,这种事让明人去。”

祯子垂下眼,微微地叹了口气。“果然是这样。”她轻声说。之后,她没有再提过这件事。

但并不是只有这一次伯朗被迫要对自己的人生做出选择。在如他宣告那样升入当地公立中学的几个月后,他又被迫面临一个更困难的问题,而这一次也是祯子开的口。

是关于收养的问题,意思是他想不想正式成为矢神家的人。

根据祯子的说法,当时伯朗没有入康治家的户籍,严格来说并不是矢神家的人。而他之所以可以用“矢神”这个姓,是因为办理过相关的手续,但将来如果他有意愿,也可以再用回“手岛”这个姓。不过一旦办了收养,那么就再也无法用回“手岛”这个姓了。

“不过呢,这是非常微妙的事。”祯子突然有些含糊其词地说,“如果没有办理收养手续,你爸爸和伯朗就不是正式的父子关系,万一你爸爸有个三长两短,伯朗就会没有继承权。那个,你知道什么是继承吗?”

“当然知道啊,别当我是傻瓜。”

“是噢,都初中生了呢。所以,你爸爸说,如果伯朗愿意的话,就去办手续吧。不过你不用现在立刻就回答,好好想一想。”

“妈妈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我呢……”祯子深深地吸了口气,凝视着儿子的脸娓娓言道,“我希望万一出什么事的时候,伯朗能和明人一样继承财产。毕竟,你们两个是兄弟。”

“兄弟。”他嘴里咀嚼着这个词,不知怎么觉得这个词有点儿假,于是试探地问,“我和明人是兄弟吗?”

母亲瞪大了眼,然后用力猛点头。

“当然是啊,两个都是我生的。为什么你要这么问?”

伯朗无法直视她悲伤的脸,但是他并不认为自己说了可笑的话。

正沉浸在往日的回忆里,桌子忽然被阴影笼罩,伯朗抬起头,仰望站在眼前的女人,率先浮现在脑中的想法是:好巨大。他觉得自己的视野被她完全占据,根本看不到其他东西。

她轻甩茶色的烫着螺旋卷的头发,对着伯朗侧头问:“大哥?”声音略沙哑,是电话里听到的声音。

伯朗慌忙站起身,结果大腿顺势撞上了桌角:“疼……”

“没事吧?”她从下往上打量他的脸。

“没事。那个,你是枫小姐……是吧?”

“是的。”她说着低下头,“初次问候,大哥!”她又说了一次在电话里说过的台词。

“哪里哪里,请多关照!”伯朗从外套口袋里取出名片,他很少会用到名片。

她接过名片,目不转睛地看着上面的内容。

“怎么了?”伯朗问。

“池田动物医院,也就是说,并不是大哥在经营。”

“我是被雇用的。院长是个酒精中毒的老头儿,所以我自然而然地变成了代理院长——总之先坐下吧。”

“啊,说的是。”

见枫坐下后,伯朗也坐下了。他找到女服务员,举起了手。

“真不好意思,突然把您叫出来。”她再次低下头。

“没什么。”他说着打量起对方,她的衣着与伯朗预想的大为不同。

黑色的皮夹克闪着黝深的光,的确,这也算是“黑色礼服”。她穿的牛仔裤上全是洞,指甲是银色的。

虽然他对她的第一印象是“巨大”,但她并没有特别高挑,也不胖,而脸型之类的也都属于小巧的。硬要说的话,肩膀有一点点宽,不过也算不上魁梧。

女服务员走了过来,枫点了奶茶。

“那么,再一次……”伯朗把手放在双膝上,“恭喜你们结婚!”

“谢谢!这么晚才向大哥报告,我代明人君赔不是。”

伯朗皱起了眉。

“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大哥……感觉不怎么舒服。”

“哎呀!”枫眨了眨眼,浓密的睫毛扑闪扑闪,他没法判断那是不是真的睫毛。

“是该叫大哥吧?我听说你们是有血缘关系的。”

“嗯,虽然是这样啦。”

“不过,我也听说你们几乎没有像兄弟一样玩过。”

“与其说是‘几乎没有’,不如说‘完全没有’,特别是最近几年。”

“似乎是这样呢,真是可惜。”

“可惜?”伯朗拧紧了眉头,“为什么?”

“因为明明有兄弟却不来往,很可惜啊。明明可以很开心的。”

“你有兄弟姐妹吗?”

“有哥哥、姐姐,还有妹妹。”

“真多啊。”

“虽然哥哥、姐姐已经结婚了,但现在都有往来所以很开心。他们的小孩也很可爱。”

“那真是太好了。但是,这个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形式。”

“我……”枫那双大大的眼睛直视伯朗,“并不觉得同母异父是什么大事噢。”

看到她略显丰满的唇保持在“噢”这个嘴形,伯朗移开了目光。

女服务员走过来在枫面前的桌上放下茶杯和牛奶瓶。伯朗要求咖啡续杯。

“明人现在是做什么的?”伯朗看着枫往红茶里注入牛奶的手问道。

“和IT有关的工作。”

“这回答还真轻描淡写。”

枫放下牛奶瓶,又用勺子在茶杯中搅拌后挺直了背。

“主要业务是利用人工智能来处理并管理大数据,而新业务则主要着眼于元数据管理系统,并在构建能有效活用知识见解以及技术的新型网络商务。根据明人君的说法,要不要扩展到元数据的元数据,也就是元元数据是目前争议的分歧点。但不管怎么说,为了给这个做准备,我们上个月都还在美国的西雅图,因为系统的共同开发者在那边。”枫一口气说完后,又问,“有什么疑问吗?”

伯朗才清了清嗓子,女服务员又来到他面前,往他的杯里注满了咖啡。

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伯朗重新坐正身子后说:“你理解你所说内容的意思吗?”

“一半左右吧。”她干脆地回答。

“厉害。”伯朗由衷地说,“这真厉害。”

“明明是您的弟弟,您却什么都不知道吗?”

“我大概知道他在做电脑方面的工作,他以前就喜欢这些。据说那家伙的父亲本来想要他继承医院,后来为此还相当沮丧。不过我本来就已经离开了那个家,具体情况当然不了解。”

“明人君似乎对医生这个工作毫无兴趣。”

“似乎是那样。虽然他从小就备受期待,还被灌输了各种管理学,但本人没有那个意愿也没有办法。”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刚才枫的话,“你刚才说你们在西雅图?说上个月还在西雅图?”

“是的。”枫点头,手上拿着杯子。

“什么时候去的?”

“大概在半年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