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光明(第2/3页)

“我带着呢,”雷斯垂德说着,拿出一只很小的白匣子,“药丸、钱包、电报我都带来了,我原本觉得这些东西放在警察分局里会比较稳妥。把药丸带来,只是出于偶然。我必须事先声明,我没觉得这是件什么重要的东西。”

“请把它给我吧,”福尔摩斯说,“喂,医生,”他又转向我说,“你看这是一般的药丸吗?”

这些药丸的确不寻常,小而且圆,带着珍珠一样的灰色,迎着亮光看会发现有些透明。我说:“从分量和透明度这两点来看,我想用水可以将这粒药丸溶解。”

“我想也是,”福尔摩斯说,“麻烦你下楼抱那条可怜的狗上来好吗?那条狗一直病着,昨天房东太太不是还想让你解决它,免得让它活受罪吗?”

我下楼抱来那条狗。这条狗呼吸已经非常困难,而且目光呆滞,可见它快要不行了。的确,它那已经发白的嘴唇就能说明一切,它的寿命早就远远地超过一般的狗了。我把一块垫子铺在地毯上,然后把它放在上面。

“现在我将其中的一粒切成两半,”福尔摩斯说着,就拿出小刀切开药丸,“半粒放回盒里备用,剩下的半粒,我把它放在酒杯中,杯中有一匙水。大家看,咱们的医生朋友的话没错,它立刻就溶解在水里了。”

“这可真有趣,”雷斯垂德略微有点生气地说,他觉得福尔摩斯在捉弄他,“但我实在看不出这和斯坦节逊的死有什么联系。”

“耐心点,我的朋友,耐心点!到时候你就会明白的,它可是这个案子的关键。现在再加上些牛奶,它就会觉得好吃了,而且会立刻舔光的。”

说着他就把酒杯里的液体倒在盘子中,推到狗的面前,那狗很快就把盘子舔了个干净。福尔摩斯的认真态度已经令我们对此深信不疑,大家都静静地坐在那儿,紧紧地盯着那狗,等待看见发生某种惊人的结果。但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什么特别的现象发生,那只狗依旧躺在垫子上,费力地喘着气。很明显,药丸对它既没起到什么好处,也没什么坏的影响。

福尔摩斯盯着手上的表,时间就那么一分一分地过去了,但是毫无结果,他显得十分失望和懊恼。他用手不停敲着桌子,用牙咬着嘴唇,看起来十分焦急。他的情绪非常激动,我也不由得在心里替他难过。可是那两位探长的脸上却明显带着讥笑的神情,看到福尔摩斯受挫,他们当然高兴。

“这事绝非偶然,”福尔摩斯终于大声地说起话来,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室内烦躁地来回走动,“这绝不可能是巧合。在德雷伯案中我怀疑会有某种药丸,而现在这种药丸在斯坦节逊被杀的现场真的被发现了,但是它们居然什么效果也没有。究竟是为什么?可以确定的是,我所作的一系列的推论绝不会出现谬误!绝无可能!但是这条可怜的狗却并没有出现什么反应。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福尔摩斯兴奋地尖叫了一声,然后迅速跑到药盒前,取出另外那粒,切成两半,把半粒投到水中,加上牛奶,又放到狗的跟前。这只不幸的动物甚至连舌头还没有完全沾湿,四条腿就开始颤抖起来,最后就像被电击一样,直挺挺地倒在那里死去了。

福尔摩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擦掉额头上的汗珠。“看来我的信心还不够坚定,刚才我就应当感觉到,如果一个情节看起来和一系列的推论相矛盾,那么,必定会有其他某种原因可以对这个情节加以解释。那个匣中的两粒药丸,一粒是烈性的毒药,而另外一粒则完全没有毒性。其实我应该在看到这个小盒子之前就预料到的。”

我觉得福尔摩斯最后说的那些话过于惊人,很容易让人怀疑他的神志是否清醒。但是那条狗就明明在我们眼前死掉,可见他的判断没有错。我觉得脑子里的疑云似乎已经逐渐消失,我开始对这件案子的真相有了模糊的认识。

福尔摩斯继续说道:“一切在你们听来似乎都会觉得奇怪,因为你们在着手调查的时候,就没有认识到那个摆在你们面前唯一正确的线索的重要性。而我有幸发现了这个线索,后来发生的每一件事都足以证明我最初的判断,而这些事的发生也是必然的。所以那些在你们看来无法理解并且使案情更加扑朔迷离的事物,却会给我很多的启发,并且为我的论断提供了有力的证据。将怪异和神秘混为一谈,这是错误的。最为平淡无奇的犯罪往往是最神秘的,因为很难发现什么新奇或者特别的地方来作为推理的重要依据。如果在这件案子中,被害者的尸体是在大路上被发现的,而且又没有任何迹象让人觉得这个案子超出常规或者骇人听闻,那么这个谋杀案想要解决恐怕就困难得多了。所以说,怪异的情节不但丝毫不会增加解决案子的难度,破案的难度反而会因此减小了。”

在听着这番议论的时候,葛莱森先生一直表现得很不耐烦,这时他再也无法忍耐了。他说:“你知道,福尔摩斯先生,我们都认为你是个精明强干的人,而且你自己对于办案也很有一套。可是,我们现在并不想光听你空谈理论和说教,而是要捉到那个凶手。我已经将我所知道的情况都说出来了,看来是我弄错了。夏朋婕中尉那个年轻人是不可能牵扯到第二宗谋杀案里去的。雷斯垂德一味寻找那个斯坦节逊,看来他也错了。你东说一句、西扯一句,就好像比我们高明得多。但是已经够了,我认为我们有权利要求你把一切和盘托出,对于这个案情你到底了解多少。你能说出凶手的姓名吗?”

雷斯垂德也说:“不可否认,葛莱森的说法没有错,先生。我们两个人都尽力了,并且我们也都失败了。从我到你这里开始,你就不止一次地说自己已经获得了一切有用的证据。那么现在你不该再有所保留了。”

我说:“如果现在还迟迟不去通缉凶手,那么他就极有可能再干出新的罪行来了。”

见到大家这么逼问,福尔摩斯反而显得犹豫不决了。他不住地在屋中走来走去,头几乎垂到胸口上,双眉紧皱,他在思索的时候总是这副样子。

“不会再有人被杀了,”最后,他突然站住了,对我们说,“你们大可放心,这一点已经不是什么问题了。你们问我是否知道凶手的姓名,我的确知道。但是知道凶手的名字又能怎么样?真正将凶手捉住才算本事。我想很快我就能让他归案了。对于这件事,我很愿意亲自策划,并且亲自动手。但是一定要做得滴水不漏,因为咱们的对手是一个既凶恶又狡猾的人。而且还有事实证明,他还有一个像他一样机警的助手在帮他。只要这个凶手没有发觉有人找到了线索的话,那就有机会将其擒获。但只要他一发现风吹草动,就会马上更名改姓,迅速地隐匿在这座大城市的四百万居民之中。我并不想伤害你们二位的感情,但是我必须事先说明,我认为官方的侦探可不是他们的对手,而我没有请求你们协助也正是这个原因。要是我失败了,当然也有一部分我没有请求你们协助的责任。但是,我已经作好了承担这个责任的准备。现在我愿意作出保证,只要不影响我全盘的计划,届时我一定会立刻通知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