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塞克斯郡的吸血鬼(第4/5页)

一个俏皮的女仆将茶点端进来,她是这座庄园里唯一有现代感的人物。就在她开门的工夫,一个少年来到了屋中。他是个很容易吸引人目光的孩子,白皙的肤色,浅黄色的头发,一双看起来容易激动的浅蓝色眼睛,一看见父亲就闪现出激动而喜悦的光芒。他冲过去用两手搂住父亲的脖子,就像个热情的女孩子。

“爸爸,”他叫道,“我不知道你已经回来了,不然的话我早就在这儿等你了!”

弗格森有点不好意思,他轻轻拉开儿子的手。

“好孩子,”他一边抚弄着他浅黄色的头发一边说,“因为我的朋友福尔摩斯先生和华生先生愿意来消磨一个晚上,所以我才回来得这么早。”

“他就是大侦探福尔摩斯先生吗?”

“是的。”

这个孩子用一种敏锐但是在我看来并不友好的目光看着我们。

“弗格森先生,那个婴儿在哪儿?”福尔摩斯说,“我们能看看他吗?”

“去叫梅森太太把孩子抱来。”弗格森说。那个孩子用一种奇怪的的步伐蹒跚走开了,以我做医生的经验来看,他患的是脊椎软骨症。一会儿他就回来了,后面跟着个又瘦又高的女人,怀里抱着个可爱的婴儿,黑色的眼睛,金黄色的头发,完美地融合了撒克逊和拉丁血统。弗格森显然对他非常疼爱,见到他之后就连忙把他抱到自己怀里亲切地爱抚着。

“真想不通怎么还会有人忍心伤害他,”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低头去察看婴儿那天使一样白嫩的脖子上的伤痕。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眼光刚好落到福尔摩斯身上。我发现他好像特别用心,脸上毫无表情,在看了一下父亲和儿子之后,他的目光又非常好奇地落在对面的什么东西上。我顺着他的目光寻找,却只能猜测他大概是在望向窗外那令人觉得抑郁的、湿漉漉的园子。但是百叶窗事实上是半关着的,看不见什么,但是他的目光还是盯在窗子上。之后他微微一笑,目光又回到婴儿身上。福尔摩斯不发一言地仔细检查了婴儿脖子上的那个小伤痕。最后他握了握婴儿挥舞在空中的小拳头。

“再见,宝贝。你生活的起点可真是奇特。保姆,我有话要跟你说。”

他和保姆走到一边去谈了一会儿,看样子非常认真。我只听见他的最后一句话:“你的这些顾虑很快就会解除的。”保姆看起来是个脾气有点儿倔的人,不喜欢多说话,听了这些之后,她就抱着婴儿走了。

“梅森太太是个怎样的人?”福尔摩斯问。

“表面上虽然不会给人留下什么好感,但是心地非常善良,而且非常疼爱这个孩子。”

“杰克,这个保姆你喜欢吗?”福尔摩斯突然问大孩子。那孩子富于表情的脸庞变得阴沉起来,他摇了摇头。

“杰克这孩子的爱憎非常强烈,”弗格森搂住了孩子说,“还好我是他喜欢的人。”

杰克哼哼着将头埋进爸爸的怀里。弗格森轻轻拉开他。

“玩去吧!”他满含爱意地目送他出去,然后继续对福尔摩斯说,“福尔摩斯先生,我觉得这回是让你白跑了一趟,因为除了表示同情之外,你恐怕什么都做不了。在你看来,这一定是个非常复杂和敏感的案子。”

“敏感的确是敏感,”福尔摩斯似乎觉得有点好笑,他说,“但是我却还没发现哪里复杂。原来只是一个推理过程,但是当原先的设想被一步一步地证实了之后,那主观就变成了客观,那么我们就可以说目的达到了。其实,我在离开贝克街之前有了结论,剩下的只是需要进一步地观察和证实而已。”

弗格森用大手按住满是皱纹的额头。

“看在上帝的分上,福尔摩斯先生,”他的嗓子都快急哑了,“如果你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就别再让我担忧了。我现在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处境?我又应该怎么办?不管你是如何发现的事实,我只想知道真相。”

“我当然要向你解释,问题马上就要说明白了。但是你总得让我用自己的方式处理问题吧?华生,女主人的健康状况允许我们会见吗?”

“她的病非常重,但神志还算清醒。”

“那好。我们只有当着她的面才能将事实澄清。咱们到楼上去见她吧。”

“但是她不愿见我。”弗格森大声道。

“她会的,”福尔摩斯说,他匆匆在纸上写了几行字。“华生,至少你能够进门,就有劳你把这条子交给女主人吧。”

我走上楼去,多罗雷思警惕地打开了门,我将条子递给她。一分钟之后,我听到屋中有人大喊了一声,那是一种满含惊喜的喊叫。多罗雷思又把头探出来。

“她愿意见他们,她愿意听。”她说。

我喊弗格森和福尔摩斯上楼来。一进门,弗格森就抢先两步奔向床头,但是他的妻子从床上半坐起来用手止住了他。然后他就颓然坐在一张沙发椅中。福尔摩斯鞠了一躬之后坐在他旁边。女主人非常惊奇地睁大了眼睛看着福尔摩斯。

“我想这里没有多罗雷思的事了吧,”福尔摩斯说,“噢,太太,好的,要是您愿把她留下我也不反对。好,弗格森先生,我很忙,还有很多事务要处理,所以我要保证工作方式的简短扼要。手术做得越快,受到的痛苦就越少。首先我要你放心,你的妻子是一个非常善良、非常温存的人,她很爱你,而且还受到了非常大的冤屈。”

弗格森挺起腰来欢呼了一声。

“福尔摩斯先生,只要你能够证实这个,我一辈子都会对你感激不尽。”

“虽然证实了这点,但是另一方面却还免不了会使你伤心。”

“只要你能证明我妻子是无辜的,其他的我全不在乎。和这相比,世界上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那我就先把在家中形成的推理假设告诉你。吸血鬼这种说法在我看来是荒诞不经的。在英国犯罪史中从没有发生过这种事。可是你的观察是正确的,你亲眼看见女主人在婴儿床边站起来,嘴上都是血。”

“那是我亲眼所见。”

“可是你难道没有仔细想想,吸吮流血的伤口除了吸血之外还有别的什么可能吗?就在英国历史上,不是还曾经有一位女王用嘴吸吮伤口里的毒吗?”

“毒!”

“一个来自南美的家族。在我还没有亲眼看到你墙上挂的这些武器的时候,我就已经本能地料到它们的存在了。也可能是其他的毒,但是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南美毒箭。当我看见那架小鸟弓旁边的空箭匣时,一点儿也没觉得奇怪,这正是我所期待找到的东西。要是婴儿被这种蘸有马钱子的毒箭所伤,如果不立即将毒吸出来的话,恐怕会致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