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感冒了

等事情忙完,已经过了晚上10点,过去4小时我简直像一直站在水底似的。尽管如此,要是没查下清单上的车就回家,总感觉自己丢人了。于是回家路上,我在沿途几个地方慢慢晃了一圈。第一辆车刚好停在房子正前方,后备厢完好无损,我直接从旁边开走了。

第二辆车停在车库里,车身藏在暗影下,看不到后备厢。我放慢车速,开上私家车道,装作自己迷路了,只是在掉头找路。汽车后备厢上似乎有点儿什么——然而就在车灯照上去的瞬间,那东西动了。一只猫蹿进夜色,我这辈子从没见过这么肥的猫。我调转方向,开车回家。

等我在自家房前停好车,已经过了晚上11点。前门的灯亮着,我走下车,站到门灯投下的小圈光柱的边上。雨总算停了,但天上依然满是低低的黑色积云。我不禁想起大约两周前我被人看见的那个晚上,不安泛起涟漪在我体内回荡。我抬头凝望层云,可它们似乎并不害怕。把你浇成落汤鸡,它们嘲笑道,现在你像个傻子一样站在那儿,全身都被泡皱了。

千真万确。我锁好车,走进屋。

相较往常,今晚屋里很安静,毕竟是工作日的晚上。科迪与阿斯特都睡了,电视里传来晚间新闻轻轻的低语声。丽塔盘腿坐在沙发上打瞌睡,莉莉·安躺在她的腿上。我进屋时,丽塔没醒,反倒是莉莉·安醒了,小家伙睁着明亮的眼睛看着我。“嗒,”她说,“嗒嗒嗒!”

一眼就能认出我,多聪明的小姑娘。我瞅着她快乐的小脸,感到心里的乌云散去一些。“莉莉小坏蛋。”(Lily-willy.)我用这种时候最该有的严肃语气说道。她听完咯咯笑了。

“噢!”丽塔一下醒了,眨眼看看我。“德克斯特——你回来了?我没看见,”她说,“我是说,你又……这么晚才回来。”

“抱歉,”我说,“工作需要。”

她盯着我看了半天,只是眨着眼,不说话,随后她摇了摇头。“你浑身湿透了。”她说。

“外面下雨来着。”我对她说。

她又眨了眨眼。“一小时前雨就停了。”她说。

那又怎样?我不明白她想说什么,好在我脑袋里有的是应付这种情况的客套话,所以我只是回她:“嗯,是呢。”

“哦。”说完,丽塔又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看得我开始觉得有些扭捏了。可最后她只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好吧,”她说,“你肯定非常——噢,晚餐。现在都这么——你饿吗?”

“快饿死了。”我说。

“你在往地板上滴水,”丽塔说,“你最好换上干衣服,会感冒的……”她挥开忽然拍在她脸上的小手。“噢,莉莉·安——她彻底醒了。”她朝宝宝笑笑。那是母亲对孩子才有的微笑。莱昂纳多·达·芬奇曾费尽心力捕捉和这一模一样的笑容。

“我去换衣服。”我穿过走廊,走进浴室,把湿衣服往筐里一丢,擦干身子,换上干爽的睡衣。

等我再回去时,丽塔正在轻声哼歌,莉莉·安在她怀里咯咯笑个不停。尽管并非有意打扰,但我心里着实还有些很重要的事儿。“你刚才说,晚餐?”我问。

“现在太——噢,希望还没干透,因为——总之,我放在特百惠保鲜盒里了——只需用微波炉热一下,接下孩子。”她从沙发上站起身,将莉莉·安朝我递过来,我连忙上前接住我的小宝贝,以防自己刚才听错了,她真打算用微波炉热孩子。我抱着莉莉·安坐到沙发上,丽塔走向厨房。

我低头看着她:莉莉·安,快乐的小天使,德克斯特迈向情感与正常生活新世界的入口。她是生命的奇迹,仅凭自身这一粉红色的奇妙存在,就能带我重回人性之路。因为她,我第一次拥有情感。我坐在这儿抱着她,体会所有普通人都会有的那种朦胧的感觉。她现在快1岁了,可以明显看出是个非同寻常的孩子。

“你会拼‘夸张法’吗?”我问莉莉·安。

“嗒。”她开心地回道。

“非常好。”我说。她伸出手,捏了捏我的鼻子,告诉我对她这样一个高智商的人来讲,这个单词太简单。接着她又一巴掌拍上我的额头,连拍数下,礼貌地向我要求一些更具挑战的考验,或许可以来点儿运动再加一段悦耳的音乐,我自然非常乐于效劳。

几分钟后,我和莉莉·安跳完了两节“青蛙先生的婚礼”,还研究出物理学统一场论最后的几条细则。这时,丽塔端着喷香冒热气的盘子快步回来了。“猪排,”她说,“我做了荷兰烤肉锅,放了些蘑菇……今天店里的蘑菇不是非常——嗯,我还切了几片番茄放进去,还有酸豆……没错,科迪不喜欢酸豆——噢!我忘了告诉你。”她把盘子放到我面前的咖啡桌上:“抱歉,黄米饭可能有点儿——不过牙医说……阿斯特需要戴牙箍,她一点儿都……”丽塔摆了摆手,坐下来。“她说她宁愿——该死,我忘了拿叉子,等我一会儿。”说完,她迅速走回厨房。

莉莉·安看着她离开,然后转头看向我。我摇摇头。“她一直那样说话,”我告诉她,“你得适应。”

莉莉·安看来似乎不太确定。“嗒嗒嗒。”她对我说。

我轻吻她的头顶。很好闻,融合了婴儿洗发水的香味与某种婴儿头皮独有的醉人费洛蒙。“或许你说得对。”我说。这时丽塔回来了,在盘子旁边摆上叉子和餐巾,再将莉莉·安从我的怀里举起来,挨着我坐下,继续说阿斯特与牙医的冒险故事。

“总之,”她说,“我告诉她只要一年,很多别的女孩儿——但她……她跟你提过安东尼吗?”

“浑球儿安东尼?”我问。

“噢,”丽塔说,“他算不上浑——我是说,这是她叫的,她不该那么叫人家。但对女孩儿来说情况有点儿不同,而且阿斯特正值——不是很干吧?”她皱眉看着我的盘子。

“味道正好。”

“干了,抱歉。我想或许你可以和她谈谈。”丽塔讲完了。我真希望她说的是和阿斯特谈谈,不是和猪排。

“你想让我说什么?”我问她,满嘴都是非常美味却稍微有些干的猪排。“一点儿事儿都没有。”

“什么,牙箍?”

“是的,当然,”她说,“你觉得我们在讲什么?”

实话实说,我经常不太明白我们在讲什么,丽塔总喜欢把至少三件事儿放在一起说。这或许和她过去的职业有关;虽然离职也有几年了,但习惯一直跟着她。我对她的工作一知半解,只知道需要处理大量数字,把数字转化成不同外币,再将结果应用于房地产市场。一个会做此等工作的聪明女人,却在男人的问题上蠢得无可救药,这真是人生最神奇的一个谜。要知道她之前嫁给了一个吸毒成瘾,毒打她,还毒打科迪与阿斯特的男人。最后那家伙坏事儿做尽,被塞到监狱里去了。而丽塔终于从嫁给瘾君子恶魔的漫长噩梦中解脱,开心地与一个更可怕的怪物——我——步入婚姻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