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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更深了,知道自己今晚要被杀的女孩还在号啕大哭。弗洛伦斯只能战战兢兢地等待着死刑执行者的脚步声。

她想起了许多事。难道是父母明知我会遭遇到什么,还要把我卖掉的吗?如果真是那样,那么父母亲和儿女之间的关系到底又是什么?难道就因为父母生了我,养了我,做女儿的就必须连自己的性命也该乖乖地听凭他们处置吗?

死刑执行者阴森森的脚步声已经确实听到了。难道是幻觉?不,确实听到了。轮到今晚要死的那个女孩开始发疯似的哭闹,就是最好的证明。

铁栏外那个脸色苍白的大胡子男人又出现了,身后还带着三名士兵。弗洛伦斯在牢房里双手抱着膝盖,呆呆地看着他们。弗洛伦斯像是做梦似的视线中,大胡子男子居然做出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举动。他随意地举起的右手,竟然指的是弗洛伦斯!

究竟是怎么回事?弗洛伦斯最先想到的就是这句话。自己一定是在做梦,做了个噩梦,这一定是梦。

她瞪大双眼。只见卫兵和往常一样掏出钥匙打开牢门。门吱地一声打开了,那个脸色苍白的大胡子男子弯身走入牢里。

真的!这竟然是真的!弗洛伦斯想到这里完全失去了理智,跑到昨天新来的女孩身后,使劲地抱住她。弗洛伦斯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她声嘶力竭地放声大哭,拼命又推又挠大胡子男子伸过来的手。

“错了!你弄错了!不该是我!今天晚上该是她!”弗洛伦斯不顾羞耻地大叫着,相同的话连说好几遍。

然而她转身一看,今晚该轮到的那个女孩的双手已经被大胡子男子带来的两个士兵紧紧拧在背后,声嘶力竭地在一旁挣扎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胡子男子说:“两个人都带走!今晚要两个。”

听到这句话,弗洛伦斯几乎要晕过去了,强烈的恐惧让她毛发都竖起来,更加大声地惨叫起来:“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啊!上帝!”

另一个女孩已经被带到走廊上,在铁栏外微弱的亮光下拼命地挣扎。接下来该轮到弗洛伦斯了。

突然,抓住弗洛伦斯的大胡子男人停下了手。弗洛伦斯一看,被带到走廊上的女孩也停止了挣扎,用她那双哭得红肿的充满恐惧的眼睛一直瞪着这边。大胡子男人抱着弗洛伦斯的身子,隔着铁栏和另一名男子正在说话,她不知道还有一个男子在外头,也许是刚刚进来的。但弗洛伦斯还没冷静到顾得上注意那种事,只是不停地哭闹着、挣扎着。

奇迹竟然发生了!大胡子男子把弗洛伦斯狠狠地向墙上一推,她的腰重重地撞到地上。她睁开被泪水模糊了的眼睛一看,大胡子男子正在走出牢房。卫兵随即关上牢门,急忙上了锁。

“到底是怎么回事?”被拉到走廊里的女孩边挣扎边喊叫着,她双脚乱蹬,另一名男子过去把她的腿抬起来。

“怎么回事?她怎么又放回去了?”

“今晚只要一个人就够。”大胡子男子小声地说。

听到这句话后,弗洛伦斯心一下子松弛了下来,流下了眼泪。但紧接着,一句话把弗洛伦斯惊呆了。那个被抬走的女孩叫喊着:“她想逃跑!她想锯断铁栏逃跑!真的,相信我!”

弗洛伦斯停止了流泪,从石板地上坐了起来,她全身僵硬,想马上把铁锯藏起来。不见了!铁锯不见了!她在衣服上到处找,哪里都摸不到。

“相信我!她想逃跑!她在锯栏杆,我告诉你们了,你们得放我走!”她不停地尖叫呼喊,但声音越来越远。

弗洛伦斯紧张得僵直着躺在地上,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她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卫兵们听信这些话会回头找她。赶快得把锯子藏起来!可是,那把最要紧的铁锯却不见了。

过了好久,听不到卫兵回来的动静。不久就听到那个女孩尖厉的惨叫声传来,然后越来越小了,周围又恢复了死一样的沉寂。弗洛伦斯茫然地坐了好久,接着就默默地哭了起来,眼泪怎么也停不住,她不断地抽搐着。

既不是因为暂时放下心来,也不是出于对那个女孩的同情,弗洛伦斯之所以感到绝望,是暗暗埋怨自己危急时的不理智。现在多少因为那个女孩已经说不出话了而放下心来。不,说不放心是假话,因为坚持告发自己逃跑计划的人死了,这让她心里松了一口气。即使明天自己也要面临同样的惨剧,今天却为暂时能捡条命而感到高兴。因为别人丢了性命而感到高兴,弗洛伦斯为自己的可悲而哭泣。

当天晚上,被杀害的女孩没有被送回牢房来。他们改变做法了。即使送回牢房也只能丢下不管,只能看着她死去。知道她告发过自己,还要面对她濒死的模样,这对弗洛伦斯而言实在很痛苦。所以女孩没被送回来,倒免得再让她悲伤。无论如何,一想到那位女孩今晚不知在哪个地方静静地等待死亡,这让弗洛伦斯痛苦万分。

士兵和大胡子男子也许以为那位女孩的话是在精神错乱的状态下说的,并没有到牢房来检查铁栏或对弗洛伦斯进行搜身。这也使弗洛伦斯略微感到放心。经过这场虚惊,弗洛伦斯也多加了点小心。每当卫兵在走廊里待着时,她就坐着不动,咬紧牙关像在和他比耐心。因为她知道,只要自己稍微有点举动就可能引起他的怀疑而送了命。实现这个计划还需要必要的准备时间。

卫兵站起身来,无精打采地伸了伸懒腰,从笼房前走了过去。弗洛伦斯听到他打开台阶旁边的门,爬上石阶离开了的脚步声后,马上从地上一跃而起,趴在地板上拼命寻找起铁锯来。

可找到了!原来它掉在墙角的暗处。一定是刚才被抓住手臂要被拖出牢房时,自己使劲挣扎才让藏在衣服里的铁锯掉下来的。落地的时候应该有声音,只是因为当时几个人又哭又叫,才没让他们听见了。

她把铁锯捡起来,伸进锯了很深的铁栏杆中间继续锯起来。威娜走了过来,也想帮点忙,因此她只要累了就让威娜接着干。但没过多久弗洛伦斯就开始烦躁起来,一把将威娜手中的铁锯夺了回来。

她拼命地锯着锯着,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万一今天晚上锯不断,就让威娜明天继续干就行了,因为自己就要被杀了。如果现在不抓紧时间拼命干,不管自己是否情愿,最终都要被杀死了。

想到这里,弗洛伦斯才有点儿理解了,刚才那个女孩被带走时为何要拼命把自己的逃跑计划说出去。原来她根本无法理解,明明自己要死了,为什么还要把别人的秘密说出去呢?而这时她才深深地体会到那种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