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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那是什么?”特芙拉终于开口问道。他紧紧盯着那边看了一会儿,回头再看着大家,像在征求众人的意见。大家已经来到水边了,脚下就是浓浓的盐水,无法往前再靠近一步,但是谁也无法给予肯定的回答。

死海王国的布景贴着水面的位置上有个宽阔的舞台,上面有座冰山似的金字塔一样的造型。在白色的尖尖的山峰上,挂着一把设计用来承接上帝发怒后的雷击的剑。那把剑在强烈的阳光照耀下,泛着闪闪白光。不过,那已经是昨天以前的样子了——

不仅是剑,就连布景本身,就像一座中间突起一个枪尖似的锐角的山。两边斜坡很陡,根本无处落脚,要想攀爬上去几乎完全不可能。那个尖尖的山顶上,挂着一个看来像是圆环的东西,而且还是向下垂着。由于有点距离,所以岸上很难看清那是什么,不过,既然岸边就能看到,上面那个东西体积肯定不小。

乔伊斯脸上为何露出那种难言的困惑表情,终于得到众人的理解,他们也都嘴里说不出话来,更不知道自己露出什么表情才算合适,只能默默地相互对看着。

这时几乎没有起风,清真寺上的无数支螺旋桨只能缓慢地旋转着。站在岸边,微风不时夹着一股热沙的气味,轻轻抚摸着大家的脸颊。

事后他们回忆起这段事情时,彼此都争相坦承,当时很怕有人嘴里冒出那句话来。他们心里也都明白,光在水边站着毕竟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但是大家还是一动不动地呆呆站着。

这时背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吃过早饭的演员和其他剧组人员也都觉得事情蹊跷,纷纷聚拢过来。

“那是什么?”

“布景上面好像挂着什么东西。”

他们站在背后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先到的六个人明明听到他们议论纷纷,仍然一言不发。

所有人都聚集到岸边以后,艾维·特芙拉觉得无言的压力全都压在自己身上。虽然暂时还算承受得了,但无法一直拖延下去。他心里十分明白,那句谁也都怕听到的话只能自己来说了,这是一种责任,谁让自己当了这个正导演呢?众人都在默默等待。

“各位,感觉布景是否有点移动?”特芙拉先从这里说起。

于是乔伊斯大声回答:“噢对,绳子已经松了。”

众人的目光都往清真寺的方向看。这点毫无疑问,为了不让布景漂走,本来应该绑在黄栋屋子墙上,拉在海上的那根绳子已经不见了。也许正是由于绳子松开,才让布景浮在海上移动了吧。

“被风吹掉了吧?哎,算了。”特芙拉说着,叹了一口气,然后满脸沉痛地说出大家担心已久的那句话,“大家请上船,过去确认一下上头挂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马达声音渐渐大了,当船离开岸边后,特芙拉转身对着身旁的理查德·沃金森这样说道:“理查德,如果可能,我宁愿不上这只船,真想收拾行李返回洛杉矶。真是烦死了!我不想往前再进一步看清上头挂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只想掉头回到派拉蒙公司的摄影棚去。”

理查德·沃金森任凭海风吹着自己前额的几根稀疏的头发,强烈的阳光照射下,一直紧锁眉头。不管任何时候,他都尽量不戴太阳镜。他只是看着特芙拉,静静地听他说话。可是听完特芙拉的这段告白后,他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船破浪前进,慢慢接近了布景。这座王国的漂浮阳台在强烈的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亮光。它的威严壮观让人一眼望而畏惧,像是无言地诉说着什么,正在表达自己无所不能的意志。设计者奥利佛当时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却有一个超出原来设想的东西,浮在这座白色的巨大布景上。

船靠近了,越来越近了。坐在前排的两位女演员突然失声惊叫起来,她们身后坐着的希律王、刽子手和两名卫兵全是一身戏服打扮,真是不可思议的一帮人。如果船头装着一台摄影机,拍下他们接近布景时的形象,应该可以拍到比他们演出《莎乐美》时更加精彩的生动表情。

他们的嘴巴逐渐张开,眼睛也是一样,睁到无法再大的程度,那是人类见到世上最难以置信的情景时,因惊吓过度才能露出的那种脑子一片空白的表情。当然,脑子空白的程度每人还不一样。虽然各有差异,但慢慢总会变成满脸恐怖的表情。女演员们不断发出尖叫声,卡罗尔还吓得弯下了腰,她只敢看着自己脚下,实在不愿再抬起头来。

“噢……”文森特·蒙哥马利不禁发出悲叹,“这,这到底怎么回事……”他的喉咙好像被人掐住一样,只能漏出一点沙哑的响声。展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世上从来没人见过,不,是有史以来人类谁也没有见过的奇怪景象。

布景的尖尖的顶端离水面大约六十英尺高,随着船身慢慢接近位于布景底部、阳台后面的码头,顶端看来更像直直地伸向遥远的上空。除了卡罗尔外,船上的每个人都把头抬得高高的,一直凝视着顶端。

一个只穿泳裤,裸露的双脚上穿着一双白色跑鞋的人,正仰面朝天躺在上头。不,仰面躺着的说法不够恰当,因为他只是肚子朝上挂着,两端后仰,呈现大大的弓形。

舞台上的整座山就像一个个盐结晶堆积出来的巨大的冰峰,因此山顶的陡峭程度远远超过了现实里的山峰。从下面仰头往上看去,挂在高空的人的身体下看不到任何支撑点,所以他悬挂着的姿势显得很凄惨,让看到的人感觉自己的背部也产生了疼痛感似的。

只见他的头无力地向下垂着,脚尖也同样向下垂,因此他的头顶和跑鞋的鞋跟挨得非常近,双手也软绵绵地垂着,整个身体呈现出一个巨大的椭圆形。

特芙拉仅仅皱了皱眉头,他已经不想再往上看了。他知道,自己的不祥预感已经完全应验了。他一句话都不想说,满脑子想到的全是《莎乐美》的将来,想到的全是已经花费了巨额资金的这部音乐片的出路!

“他为什么会到那儿去?到底是怎么上去的?”巴雷特因为亲自设计出这个布景,因此对布景的结构了如指掌。因此他感受到的震惊更远远超过其他人。他一直呆呆地望着高空。难以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一幕,心想,这种事决不可能发生!

这时,众人已经把那个挂在高空中,身体弯成圆弧的人看得清清楚楚了。他的腹部被一把沾着血的利刃从下而上刺穿了,这正是那把原本用于承接上帝发怒后发出的雷电而准备的剑。挂在空中的死者被这把剑剌穿身体后,挂在湛蓝的青空中。

“快看,他的头发是白的啊!”说话的是玲王奈。大家听到后纷纷点头。紧接着,所有的人有的回头,有的转向旁边,目光齐刷刷地都集中到巴特·奥斯汀身上,因为被害人很可能就是他那位最亲密的老伙伴。巴特把太阳眼镜摘了下来,满是皱纹的眼睑上看起来更是堆满了皱纹,他久久地凝视着天空。这很像按照剧本演戏时遇到的情况——下面这句台词该轮到奥斯汀说了。他被赋予对眼前这个难以解释的状况做出说明的职责。参与演戏的演员们心里都明白,静静地等待着他把这句台词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