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死者(第2/7页)

徐佳欲哭无泪。

坐在F大学图书馆外的草坪上,我看着徐佳咬牙切齿地啃着一个肉馅烧饼。

中午那碗面她死活不吃,结果被吴哥以不能浪费的名义消灭了。我们骑自行车到了F大学校园,看着她一路上板着脸,我动了恻隐之心,给她买了两个肉馅烧饼,一杯避风塘奶茶。

其实我还是蛮喜欢买东西给女生吃的,因为我觉得天下最幸福的感觉,莫过于抱着自己喜欢的人,看她吃东西。只可惜我是个穷光棍,自己还挣扎在温饱线上,那种甜蜜的生活真是可望而不可即。

草地上的徐佳已经啃完了烧饼,正一边看书一边喝奶茶。我们来得有点早,图书馆还没开门。校园里到处都是三三两两走过的学生,浑身上下散发着活力。我问过名牌大学毕业的熊猫,大学到底什么样子,他只懒懒地跟我说了两个字:鸡窝。我觉得,这孩子一定是在大学没泡到妞,恼羞成怒之下才给了我这么一个答案。

午后的阳光暖暖的,一点都不像初冬的天气,我躺在草地上,嗅着草的香气,觉得心旷神怡。很难得有这种悠闲的时间,整天为了生存而忙碌,却享受不到生活。

“徐佳,你的薪水呢?”我盯着她手中的奶茶问。

“干什么?”她警惕地问。

“没什么,你不是警察吗?怎么我觉得你好像挺拮据的样子。”

“实习警察。我上个月刚考上,工资要下个月才发。”徐佳撇嘴,“发了工资后,我先去买书。”

“现在网上不是有很多书吗?可以免费在线看的吧。”我觉得这孩子挺傻。

她露出个不屑的表情,“如果你有了很喜欢的女朋友,你还会出去胡混吗?”

我没有回答。她把那本《The Diagnostic and Statistical Manual of Mental Disorders》垫在脑后,躺在草坪上伸了个懒腰,喃喃道:“你不晓得我多么喜欢看书,我的家庭条件很一般。上高中的时候,早饭我妈只给我两块五毛钱,一杯豆浆,两个包子。那时候很想买一本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我记得定价是26块钱吧,我就整整饿了十一天。”

“饿得很难受吗?”

“不是饿得很难受,我是觉得为什么要这么辛苦?为了一本书?是不是有点蠢?可是当买到了那本书,抱在怀里,一张张地掀着书页,闻着上面的油墨味,那种幸福的感觉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

“女人嘛,很正常的,都是容易被虚假爱情感动的动物。”

徐佳笑了起来,“你觉得我是那种只看爱情小说的小女生?”

“不是吗?你这几天看的书,全是跟爱情有关的吧。”

“你也说了,是这几天。我最喜欢看的其实是《楼下的房客》、《请把门锁好》、《医师杜明》这种类型的。旧版的《金田一少年事件簿》也挺好,可惜只有漫画。”

“……好吧,你很强大。”

“我说的那几本,你也看过?”

“只看过其中一本而已。”

“我有时候觉得,我是不是像《黑之契约者》里面的契约者一样,读书是我的代价。”

“代价?什么意思?”

“就是遵从等价交换原则,获得能力后要不得不去做的事情。比如说里面的女主角之一琥珀,她的超能力是操纵时间,而代价就是年龄变小。”

我摇了摇头,听不明白。

“《黑之契约者》你没看过吗?”徐佳用食指顶了下镜框。

“没。我只看过《黑暗圣经》。”我脸色有点发红。

“《黑暗圣经》?我也看过啊,在那类作品里算非常棒的。”徐佳微笑,一副想要继续说下去的样子。

我干咳一声,觉得在这种场所跟一个未婚女青年讨论《黑暗圣经》是件很没品的事情。还好图书馆的门开了,我急匆匆道:“休息时间结束,我们该办正事了。”

在接待处问清了地址,我们一起到了文科外文图书引进中心书库,看到书库里一间办公室开着门,我们就冒冒失失地闯了进去。里面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看到我们进来,微微皱了下眉头。

“是这样。”我吃力地把那本又厚又重的《The Diagnostic and Statistical Manual of Mental Disorders》放到桌子上,“我们在一处房间内发现了这本书,上面有你们图书馆的公章。”

老人戴上老花镜,看了看封面,“嗯。”

“那你还记得这本书是什么时间借出去的,是什么人借的吗?”

“不记得。”老人异常干脆地回答。这种需要回忆的事情,若是回答的节奏太快,九成九是在撒谎。

“那么,我们可以查一下借阅簿吗?”徐佳说。

“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老人的语气很是冷漠。

“警察。”徐佳拿出警官证,放在书的封面上,“我们怀疑,这本书的借阅人跟一起凶杀案有关,请你配合。”

老人迟疑了一下,摘下老花镜道:“那本借阅簿已经丢了。”

“那丢得可真及时。”徐佳的语气中充满嘲讽。

老人不语,只是把手放在烫金的磨砂封面上来轻轻抚摸,就像是阔别已久了的孩子。我下意识地看了看他胸前的身份牌:王进。

“你认识这个人吗?”我拿出张璇的照片,摆在他的面前。

他只是瞟了一眼,“不认识,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我笑笑,“F大学有多少学生?你能全部都认识?”

“嗯?”王进眉一扬,嘴角竟然也浮现出一丝笑意。

“你若是不认识张璇,怎么会说她不是你们学校的学生?”我问道。

他身子往后一靠,伸了个懒腰道:“看不出来,你还有点意思。”

“那么,你是认识张璇了?”

王进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在哪个科?学过心理学?”

徐佳忍不住插话道:“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回答我们的问题。”

王进嗤笑了一声,门外一个身材瘦削的年轻人快步走来,道:“王教授您忙,让我来。”

王进也不答话,随手翻起那本《The Diagnostic and Statistical Manual of Mental Disorders》看了起来。

那年轻人冲我们歉意地笑笑,带着我们走出文科外文图书引进中心书库。

“他是我们学校的退休教授,”年轻人说,“不是工作人员,你们有什么问题就问我吧。”

“哦?他好像不太高兴我们来这。”徐佳说道。

“老知识分子,都有点怪脾气,但是个好人。”年轻人笑笑,“王教授早已经退休了,但是还是天天来图书馆,而且在文科外文图书引进中心书库还有他专人的办公室和休息室。王教授几乎是以图书馆为家了,听说最长的纪录是六十八天没回过家,心情好的时候还在阶梯教室讲讲有关心理学方面的讲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