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迷雾(第2/5页)

莫非,这个嫌疑人是……

是的,如果是他,就可以很容易解开密室之谜。如果是他,设下“心理惯性”这个陷阱再容易不过。如果是他,张璇很有可能替他出头。

王进!

身为以图书馆为家的心理学专家,身上应该会有把钥匙的,他完全不需要像我那么辛苦地蹲在男厕里等。闭馆之后,王进在图书馆里杀了顾新,然后将尸体弄到了女厕,想运用“心理惯性”这个心理诡计,让警方误以为凶手是个女人。但他显然高估了别人的智商,警方和我都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敏感。于是,他又找来张璇,通过电话暗示我,让我怀疑徐佳。

可惜的是,他弄巧成拙,引火烧身。

动机是什么?看他对顾新的态度,二人的关系不会怎么好。或许是顾新知道他的一些秘密,他才不得已杀之灭口。女大学生、高中生是不是他杀的,现在看起来还没有关联。但是只要有了突破口,一切就好说了。就如同一团乱麻,如果找到了一根线头,很快就能解开。

虽然这个想法多少有点天马行空,但我还是很想试试。在目前这种毫无头绪的情况下,一次愚蠢的尝试也比坐以待毙强得多。

已经下午一点多了,肚子饿得难受,我跳下床,利索地穿好衣服。

翻遍了熊猫的房间,除了方便面还是方便面,这个小气的家伙连根火腿肠都不舍得买。我接了杯冰凉的自来水,撕开一包方便面,开始对付肚子。熊猫很少出门,起码每次我来找他,他都坐在电脑前。今天真是个例外。

我漫无目的地在狭小的房间内游逛了一会儿,留了张纸条,告诉他我晚上还要来蹭觉,就出了门。

又下雪了。

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彤云密布的天空中缤纷而下,落在早已结了一层冰的路面上。

如果几年前,我还会兴奋地在冰面上做几个滑冰的动作,但是现在只是觉得焦躁。路面太滑,就意味着公交车和地铁更加拥挤了。

我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向几百米开外的一个地铁入口走去。

张璇这个人,聪明、坚韧、固执、有主见。这样的人很不好打交道,她不会在乎别人的感受,一切从实用出发。尤其是经历过那么铭心刻骨的童年,她现在应该有很高的警惕性,绝对不会轻易相信别人。如果我将电话号码交给警方,就算警方能查出来她在什么地方,也不见得能抓到她,就算抓到了她,也不见得能从她那里得到什么,就算得到了什么,也不见得会告诉我。到头来,我的收获就是张璇对我深深的恨意和不信任感。我不会做那么蠢的事的。因为有太多事情,只有张璇才能告诉我答案。

随着密集的人潮,我被拥进了地铁车厢内。这个金属盒子里的空气很不好,汗味、香水味,脚臭味汇集成了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味道,充斥其间,而不远处,有个肥胖的中年妇女还在怡然自得吃着烧卖。

好胃口。

我在心底感叹。

有人说,越是人多的地方,越能检验这个国家的国民素质。我觉得也不尽然,社会现象要放在特定的社会现状之下去定性,你别指望一个从出生就挣扎在温饱线上的人,能有多么优雅的吃相。

老祖宗说得很对: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你比别人举止文明,有可能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你从小的物质生活就比别人殷实,你可以看不惯别人那些没素质的举动,甚至可以去纠正他们,但唯独不能因此而沾沾自喜,生出一种不可言喻的优越感。

挤出地铁之后,我又挤上了公交车。

有点后悔,如果不是怕冷,没有骑自行车,犯得着受这份罪吗?

好不容易,目的地到了,打听到王进在阶梯教室讲课,我从后门溜了进去。

出乎意料的是,教室里人很多,而且前面十几排都坐得满满的。我找了最后一排的一个空位,坐了下去。

黑板上写着“意识与潜意识”几个大字,一头白发的王进在讲台上踱着方步,侃侃而谈。我碰了碰身旁一个瘦瘦的男生,“哥们儿,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那男生一脸诧异地看着我,“人多?今天要不是学校有其他活动,恐怕都挤不进教室呢。”

我干笑一声,“呵呵,想不到王教授这么有人气。”

男生脸上的疑惑更浓了,“大哥,你不是咱学校的吧?这老头难得讲一回呢!平时校长请他开讲座都请不动。他就是哪天心情好了,在图书馆外面的墙上写一行粉笔字,说哪天几点要在哪里讲,然后所有的地方所有人都给他让路。有次他要在校会议室讲,校长连校务会都改期了。”

我暗叫声惭愧,事前没做足功课,想不到王进也算是国宝级的人物。看那男生又开始认真听,我也静下心,去听王教授到底有多大魅力。

“……你可能认为意识就像电灯开关,不是开就是关,由人自主控制,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法国的卫生和医学研究所的斯坦尼斯拉斯·德阿纳,解释了潜意识思维和意识思维之间微妙的相互影响。在他的实验中,志愿者看着屏幕上闪过一个词,接着几乎立刻出现一幅图画,用以阻挡意识理解这个词。当两者出现的时间间隔拉长时,这个词突然在意识里出现,同时脑扫描显示大脑出现特有的活动,这通常发生在间隔时间达到50毫秒左右时。但是,当使用的是‘爱’或‘害怕’等具有感情色彩的词时,这种现象会早几毫秒出现,就好像词语的重要性和是否值得关注是由潜意识自行判定的。它在创造力中占据中心位置,为解决问题带来灵感,在学习和记忆中发挥重要作用,并且比理性分析更有助于作出艰难决定。”

很枯燥很专业的授课方式,要不是我曾经读过几本心理学方面的书籍,恐怕已经听得昏昏欲睡了。

“这种实验改变了我们对意识思维和潜意识思维两者关系的看法。后者牢牢掌握着控制权。如果将意识看成一盏聚光灯,潜意识对何时打开这盏灯并将光束投向何处起到控制作用。意识思维并非自由自在的,我们所认为的‘自由意志’实际上存在于潜意识当中。”

虽然不确定王进会不会在课堂上发飙,我还是举起了手,同时将头埋得很低。

“后排的那位同学,你有什么问题?”

我站起身,一脸平静地看着他,“王教授,如果通过人为引导,让本我取代自我,以潜意识的形式存在,人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所问的问题,是王进在记事簿中的原话,也是张璇向他提出的问题。问完问题,我静静地站着,等待着他的回答。

王进沉默了良久,下面的学生们开始骚动,并且小声议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