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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文把背包挎在她的肩膀上,从人群中走出了星巴克,感觉精力充沛、充满了洞察力。

虽然10月的阳光温暖和煦,地上的影子却如同一个冷酷的耳语者。深蓝色的天空中挑染着一片金色,白天逐渐变成了傍晚。拥挤的人行道上,人群不停地从她身边穿过,她在一个红灯的角落停了下来,想知道关于仙境传说投资公司的一些情况。

可是这家公司并不存在。

这就像是一个错觉,在菲尔普斯·威利死亡前几天,他的第二个手机曾多次接到的电话号码,来自于一家只有一个空壳的公司。

仙境传说投资公司在全世界的存在仅仅局限于加利福尼亚州公司数据库部门的名单上,没有网站、没有任何消息,甚至没有一份新闻稿,也没有关于业主或其业务的任何信息,没有官方的电话号码。仙境传说只有一条线路,那就是这个女人用简短的话语接听手机。

她是威利的什么人?一个地下商业合作伙伴,还是一个情人?还是那个劫车者?

如果她能拼凑起威利那部损毁的手机,找到其他的电话号码,也许她就能找到答案了。她停在一家简陋的餐厅前,点了一份湖南鸡和一瓶冷冻青岛啤酒,把它们带回了她住的汽车旅馆。在她的房间里,渐渐黯淡的红色阳光洒在了福米卡桌子上,电视里的天气报告预测内华达山脉将有暴风雨。

她拿出笔记本电脑,打开存有部分电话号码的清单。但在开始一一打电话调查前,她拨通了圣芭芭拉的电话号码。

接电话的是她的邻居和朋友尼克·文森特,在电话响了7次后她接起了电话,“可别让一名孕妇这么跑着。”

“可这是我最喜欢的游戏。”埃文说,“最近怎么样?”

“等等吧。”

她笑了。尼克是一个充满活力的美国黑人艺术家,喜欢把头发盘成长辫子。听她说“等等吧”就像听南希·里根担任重金属乐队的主唱那样不协调。

“乔吉不错,我会照顾她的。”尼克说。

乔吉——乔吉·德莱尼是埃文11岁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她生活困难,因此埃文最近承担了她的监护权。乔吉正努力尝试和她刚刚认识的这个姐姐一起在加利福尼亚州生活,这个“新妈妈”可能会,也可能不会继续扮演妈妈的角色——也许她会做上一个月,或是一年?还是永远?

可是现在埃文要出城几天,她觉得很苦闷。

电话快打完的时候,手机叮叮当当地响了,一个小女孩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好。”

“你今天怎么样呀,小宝贝?”

“我们放学后踢了足球,现在尼克在煮海鲜饭。”

乔吉口里的“足球”指的是英国足球,她的英语口音很浓。她们聊了几分钟,乔吉说:“那我们星期天见吗?”

“计划就是这样,做个乖孩子,小宝贝,我爱你。”

埃文结束了通话,把电话扔在汽车旅馆房间里的一角,内心的苦闷仍然徘徊不止。我做这个工作是为了你,她想。为了我们俩,为了向全世界证明我还在这里,我在乎你,我的决定是对的。

也是为了证明菲尔普斯·威利是个重要的人,他的死亡原因不应该不明不白,或是让别人有机会散播流言飞语,她必须好好写一篇报道。

她拿出一张列有部分威利的通话记录的电话号码清单,开始逐一拨打每一个她可以拼凑出来的完整号码。拨完整张清单里的号码,并剔除那些显然不在服务区范围内,或是与威利毫无关联的电话号码,花了她整整一个半小时。

最后她拨打的电话无休止地响着,直到一个语音机器开始回答,“您正试图联络的人”——随即是一个停顿,传来了一个不同的声音——“鲁比·拉特纳”——随即又回到了刚才的语音声音——“无法接通,请在听到提示音后为”——“鲁比·拉特纳”——“留言”。

埃文留了一条语音留言,要拉特纳给她回电。

鲁比·拉特纳。

这是一个中性的声音,可能是高男音,也可能是女低音。如果有人问她这到底是个男人还是女人的声音,埃文一定会避而不答。

会不会是刚才那个为仙境传说投资公司接听电话的女人?还是那个劫车人?

在网上搜索鲁比·拉特纳这个名字查到了9条结果,大多数来自美国人口普查,提供搜索普遍存在的名字。但其中一个结果是来自某个网站的一条公共记录搜索,该网上列出了半打美国西部的鲁比·拉特纳,两个在海湾地区,一个在旧金山。

而在威利的通话记录中显示的电话号码是一个旧金山的号码。她检查了电话簿,上面记录了拉特纳的街道地址。

该公共记录网站提供了许多有趣的细节,包括信用记录、刑事犯罪记录,这是购买保险所需提供的个人信息,而她只需简单地输入信用卡号码,就可以购买保险了。

闪烁的光标,诱使她层层抽丝剥茧,找到真相。那不能说是咆哮声,更像是某种耳语,暗示着在这堵支付的围墙后面可能是一些粗暴而凶相毕露的东西。

她并不准备把59.99美元扔进那个洞里,那是她的原则之一,偶尔也是一条光荣的原则,那就是——不要失足踏进灌木丛里,否则你会在那里听到咆哮声。

她也没有什么可以打电话求助的人,起码现在没有,在这个法律至上的世界里没有,这需要技巧、魅力,还有分散注意力。于是,她打电话给了在圣芭芭拉治安部的侦探莉利亚·罗德里格斯。

罗德里格斯不在办公室,她留了一条语音留言,“我在写一篇关于菲尔普斯·威利之死的调查报道,我已经挖掘出了一些头绪,莉利亚,这是个大事件,要是哪个侦探能把这件事情揽下,绝对会一炮打响。”随即,她留下了鲁比·拉特纳的名字,要求莉利亚回电给她。

她一把抓起自己的东西,扭头就走。

鲁比·拉特纳的住宅位于I-280高架段的一个毫无生气的小区内,那座房子就像一个沉闷的黄色盒子。院子用混凝土铺成,里面装饰着塑料风车,就像一盒彩色蜡笔那样鲜亮,分散在一排围着链条的栅栏旁边。埃文推开吱吱作响的门,屋里的一条狗跑了出来,冲着她直吠。

布满杂草的山路她正走到一半,门砰地打开了,一条狂吠不止的金毛犬跑了出来,停在了一个满头灰色鬈发的女人的粗壮两腿之间。这个女人的脸背后一团漆黑。

“是你策划的游戏?”她问。

埃文笑了,“你是鲁比·拉特纳吗?”

“你是个进程服务器吗?”

“不,夫人。”

小狗露出了它的牙齿,像要开始捕获猎物一样咆哮起来。女人用脚踝踢了它一脚,它像被吸铁石吸了一样弹了回去,扑向门口的裂缝。那个女人朝埃文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