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保健所的男子(第2/3页)

势良又往水潟车站前的公共汽车库办事处挂了电话,找当天出车的女售票员查问。售票员说,记得一直到7日,是载过一位住在奈良屋的东京来客去怪病村,但不记得那天晚上他曾乘车返回水潟市,也没有一个穿浅黄色工作服的50多岁男子。由此看来,结城宗市并没有去熊本。公共汽车的售票员对于到这个因怪病而日见冷落的温泉村来的乘客,一定会注意的。近来这十家旅馆都没有生意可做,总是冷冷清清,因此公共汽车上没有满员的时候。更何况这里是终点站,在山坳的最里面。女售票员每天从早上7点到末班火车过后,往返跑两趟,她说得明明白白:那天晚上返回的乘客里是没有的。

势良大失所望,但怀疑反而进一步加深了。进入这山峦的口袋之中的五十多岁的男子,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又到哪里去了呢?

随后,势良造访了最后一家旅馆宇津美庄。这是建在山崖上的新旅馆,在汤王寺属三流。它远离旅馆街,孤零零地坐落在松林之中。这里曾住过两各自称从东京来的男子。势良一听,略略瞪大了眼睛,但又觉得似乎和自己的目标不相符。工作服、黑裤子,都和这两个客人没关系,他们一位是东京北都大学工程系的教授,一位是他的助手。不过,教授是52岁,年龄很相似,体态肥胖这一点也符合。然而,他是大学教授,这和有些像工人模样的当事人相去甚远。

“哪天离去的?”

“啊,上月28日来的,8日早晨去的。”

身材矮小、头顶光秃的老板回答道。8日,不正是结城失踪的第二天吗?

“做什么来的?”

“多半是关心不知火海的怪病吧。说是要做做检测,调查一下议论纷纷的东洋化工厂废水造成海水污染的问题。叫什么‘水质分析’。每天都坐船出海,他们说,这次是预检,来年春天要大规模地进行分析试验……”

“是探查怪病原因的海水分析吗?”

势良心头的疑云在渐渐消散。

“是的。先生是工程学博士浦野幸彦,助手叫棉织季夫。”

“你说教授是个胖子吗?”

“对,身体矮胖。他们说,想秘密地分析,无论如何不能让工厂方面和报社知道。还说,在完全独立的立场上进行这种分析很困难,需要费用,但这是不得已,要是对我出怪病的根本原因有所帮助,也就万幸了。让我守口如瓶,不要向外人说出他们二人住宿的事。”

“给我看一下住客登记簿!”

老板拿出薄薄的长方形店簿。势良凝视着纸上用铅笔写得龙飞凤舞的草体字:工程学博士浦野幸彦、助手锦织季失。地址只写了一个人的,大概是博士的住所:东京都世田谷区松原町四五号。

“这字是哪个写的?”

“喂!”

老板呼唤女佣人。一个像是与此事有关、三十多岁、胖墩墩的女人走出来,答道:“是年轻客人写的。”

“7日晚上博士哪儿也没去吗?”

女佣人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说:“好像两位都在房间里,拿出笔记本啦、稿纸啦,写东西来着。”

“笔记本?”

“是的。”

“那天傍晚,有没有谁从别处来访问博士?”

“啊,没有。”

女佣人摸不清头脑地看看势良。

“去查看海水的时候,他没穿工作服吗?”

“没有,先生穿的是深灰色西服,年轻的那位是茶色的对襟毛衣。”

“走时没说上哪儿去吗?”

“说是回东京。”

“请你回想一下那个教授的声音。”势良发觉自己忘掉了最重要的问题,赶紧问道。

“嗯,还满清楚的,是东京口音……”

势良富太郎走上相当陡的碎石路。阳光充足的南九州天气还很热,一路上他不停地抹去汗水。路两旁有石墙,全都脏成了褐色。事件的神秘使势良歪扭着汗津津的脸。远处,蔚蓝的海面上波光鳞鳞。他停下来,呆呆地眺望了一会儿。

工程学博士与结城的失踪有关系吗?不能断言全然无关吧。哪一方都牵着怪病研究这条线……当天傍晚,势良又推开木田医院的大门。

“疑团解开了吗?”他一走进诊疗室,木田就抢先开了口。“讲给我听听。”

势良讲了在汤王寺温泉调查的全部情况,然后说:“你不觉得奇怪吗?谁都没有乘7日晚上的公共汽车离开温泉,也没有人看见过那个穿工作服的50多岁的男人。”

“问过站前的出租汽车吗?”

“刚才来这儿的路上顺便到站前都打听了。”

“如果那个男人确实曾进过奈良屋,就应该有线索啊。不然的话,简直成了幽灵了。”

木田同情地盯着势良富太郎疲惫不堪的黑脸膛儿。

“要么,干脆报告署长吧。”

“署长?”

“啊,是呀。”

木田应了一声,便沉默下来。一会儿又问道:“山崖上的旅馆叫什么?”

“宇津美庄。”

“说是在那里搞了10天水质检测的先生,真有其人吗?”

“什么?”

势良直视着本田那疑心重重的视线。

“旅馆的话应该是可信的,不会作伪证吧。”

“今年春天东京R大学的堂间博士,在工厂附近做了一个来月水质检验,你知道吗?”

“知道,那是4月初吧。不是通产省委托的吗?恐怕这次也和那次一样。”

“假如是事实,那就差不多了。堂间博士后来在东京发表了自己的观点,正和主张怪病原因是有机汞的南九州大学医学部针锋相对。作为学者,意见有分歧是正常的,但即使让我们看来,这种对立也有点不可理解。”

“你的意思是……给我详细讲讲吧。有机汞啦,无机汞啦,我这个门外汉实在是一窍不通。”

“就是说,南九州大学认为,工厂的废水排入海里,把栖息在水中的鱼贝毒化了,吃了它的乌鸦、猫、人就会发生酷似吞食金属汞症状的脑障碍,患上前所未闻的疾病。南九州大学无法给这种怪病起名,便称它为‘由于大量摄取栖息于水潟湾的鱼贝类而引起的食物中毒’,名称真够长的。可是,工厂却正颜厉色地说,废水中含有的汞是无机汞,请解释它如何在作为传递媒介的鱼贝体内转化为有机汞的。大学方面还解释不了。所以工厂扬言,既然学术上不能查明原因,工厂也就不能把怪病的责任一古脑儿地揽过来。和渔民的冲突当然是由此引起的。后来又出现了R大学堂间博士之说。他认为,不知火海的水中并不含有那么多的汞,鱼贝变成有毒体,不是因为工厂排放废水,而是另有原故。但南九州大学某学者甚至宣称,水潟湾里已经沉积了六百吨汞。尽管同是研究,分歧却如此之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