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新的事实(第2/4页)

木田先生,

此时此刻,我由东京的天空联想起那南九州天高日朗的苍穹,白云像波浪一样荡漾、渔火闪烁的大海,烟囱耸立的水潟风光。蓦然,我又想到,倘若那个东洋化工厂不把造成水潟怪病这种可怕疾病的毒排放到海里,我的丈夫宗市也就不至于身遭横祸,难道不是吗?这也许是只顾自己的念头吧。如我刚才所写的,纠缠我的恶魔死掉了。恕我直言,亏得水潟怪病,阿久津这个人才从世上消失了,这种喜悦也回荡在我的心底。我知道,先生对我这样的人一定会大加斥责的,但,我是生活在如此悲哀境遇之中的女人,还请先生宏宥。

我想,先生今天也在明亮的诊疗室里为患者医治吧。祝您安康!谨上收到这封信的第二天,势良信步来到本田医院。患者已经走光了,治疗室里静悄悄的。木田从病历盒上拿起郁子的信递给势良。

然后,木田一边吸烟,一边看着埋头读信的势良,只见他的四方脸上不时露出紧张、沉思的神情。

一会儿,势良读完了,他一面慢慢地把信折起来,一面说:“不错,我的疑问也一下子解决了。对于阿久津因为工厂示意图,爆炸计划被结城宗市反对,就顿起杀机这一点,我本来是有怀疑的。”

“你也……可是,就这么点感想吗?”

“不,还有,就是郁子的那种心情,怪病一事夺去了结城的生命,而可憎的人也一同消灭了。”

“哦,”木田把烟蒂丢进烟灰碟里。我读了这封信也曾有所感触……第一点,阿久津7日傍晚把结城宗市叫出去,真的是为了要化工厂的示意图吗?我觉得这里面有假。”

“有假?”

“听说来栖和时任是警视厅出类拔萃的干将。寺野井的欧洲旅行、与佐木川化学公司的关系、还有事务所的线索,他们把这些事实一凑,便将谋杀跟炸毁工厂联系起来考虑了。然而,7日晚上,带着笔记本、换上浅茶色西装出了奈良屋的结城,在什么地方和阿久津会见的呢?那天的会议却没有触及这个问题……”

“反正没叫到宇津美庄去。”

“这样,阿久津就是在外面等着。假如等在外面,那究竟是什么地方?你也知道,汤王寺在奈良屋那里就走到头了。在这家旅馆的前面等候,似乎是不可能的。因为尽管客人稀少,但7点钟,才刚刚黑天。奈良屋大概是等最末一班公共汽车的客人来了之后才关门。旅馆前面铺了沥青,不怎么宽敞,而且灯火通明,站在那里就会被人发现。我想,一定是阿久津在结城的房间里已经指定了地点,‘你到某处去,我在那里等着’。”

“唔,你以前也说过这一点。”

“你跑直了腿,查遍了整个汤王寺温泉,但公共汽车的售票员、土产商店的女人们、旅馆的女佣人,都没有看见他俩的身影。这样看来,他们不就是从奈良屋沿海边奔辩天祠了吗?”

“在漆黑的夜里?”

“我调查了,那天晚上是5点钟满潮,天气也很好,是星斗满天吧。不过,就算夜空朗朗,海滨道路很分明,可问题是结城为什么独自一个人去那样生疏的山崖呢?再有,阿久津怎么知道汤王寺的尽头深处有那条近路呢?他是怎么把结城宗市叫到那里去的呢?”

势良默不作声,本日接着说:“可能阿久津以前来过水潟,详细了解了当地情况。可是,不论怎么熟悉,能把结城叫到那样黑夜茫茫的阴森去处,也令人不可思议。要是结城讨厌那地方,不肯去,岂不就枉费心机了吗?”

“是的。”

“现在,结城郁子的这封信把它解开了……”

木田重新燃起了一支香烟、悠悠然地吸着。

“喏,对阿久津来说,工厂示意图那样的东西无关紧要,他是一心想杀死结城宗市。阿久津想要得到郁子。如果宗市去向不明,郁子就有可能落到他的手里。阿久津知道郁子讨厌自己,但读读这封信也可以看出,郁子被阿久津的奇妙追求迷住了。不然,她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委身于他。所以,只要宗市不在了,郁子是会归顺的。阿久津这趟水潟之行,是想除而代之,暗暗把主意打在杀掉结城上。势良君,就连我们都不知道的山林里乌鸦群聚的地方,阿久津怎么会知道的呢……”

说到这里,木田吸了一口香烟。势良一直默不作声,双眼盯着木田。

“这里有个理由。从津奈见村骗了船之后,3日至7日之间,阿久津他们在哪里呢?用什么来填补这五天时间的空白才好呢?当然,大概也有盗窃炸药的勾当,但还有另一件事儿。我想,结城宗市先—一走访了怪病村,而后又是去熊本,又是访工厂,这期间,阿久津一直在寻找把结城骗出来的机会和隐藏尸体的场所。依照我的推理,充分研究了地理情况的阿久津可能对结城说,寺野井在会辩天山的途中等着他。说寺野井到水潟来了,在等他,那结城是不能不去的。哪怕黑灯瞎火,也必须去那里。阿久津一定说了许多话:工厂示意图画完了吗,先生说要亲自拿到它。我来接你,他在海滨等着,换件衣服去吧,走的时候别忘了笔记本……过了二十来分钟,结城宗市出去了。他来到海边。星空朗照,波光闪耀,细细的小道清晰可辨。在隧道里,冷不防阿久津出来了。他是只要能杀死结城就行。二人钻出隧道。阿久津的同伙河野正站在那里。因为是夜晚,从背影认不出是寺野井还是河野。‘在那儿,结城,先生在等着哪!’这么说完,阿久津就转到结城的身后,使足劲儿猛击他的头部。结城昏倒在地。阿久津把那伽南手帕给他捂上,让他吸进麻醉剂。然后,和河野一起,穿过事先调查好的樵夫走的小道,摸到那片森林里。以后的事就像我们所看见的现场那样了。只要让乌鸦把肉吃了就万事大吉,真是策划周密呀。”

势良目不转睛地瞧着木田的脸,深深地吸了口气,说:“的确啊……那么,3日至7日的空白,是在寻找作案地点咯?如此说来,估计他们出远海是不对了。”

“或许也出海查看过。为炸药的事他们曾去过天草,可能同时也在捉摸抛弃尸体的场所。最后他们打定主意,让森林中的乌鸦来啄光吃净。恐怕谁都首先会想到用船把尸体丢进海里,但这个海是内海,每天潮流扑岸回旋,如果把尸体抛到这种地方,马上就会露馅。没有更好的弃尸场所吗?没有不露痕迹的埋尸方法吗?为此,阿久津谎称水质检测而天天出海……有一天——也许我的推理过头了—在村头或者岛上月久津看见了群聚在死猫上的乌鸦。我去大泊村患者家时,也曾见过乌鸦袭击猫哩,而且猫还活着。那情景真可怕!乌鸦饥肠辘辘,羸弱垂死的猫正好是香饵。目击这种情景的阿久津便找寻乌鸦栖息的森林。出海。乌鸦飞翔。这些乌鸦黄昏时飞回哪里呢?可能阿久津在海上弄清了这一点……是辩天山深处的森林。他事先查看了那片森林。果然,乌鸦成群。对那些得了怪病的乌鸦,大概阿久津嘻嘻一笑,不胜感谢吧。这些将为他啄食宗市尸体的乌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