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一个惨剧(第2/4页)

“柳君,你认识可以信赖的私人侦探吗?”

我听了这话吃惊地看着他的脸。他到底惧怕什么,找私人侦探想干什么呢?

“哎呀,私人侦探我可不认识。你要是有什么担心的或干脆找警察商量商量,请他们帮一下忙怎么样?”

“不,要是外人干的事情,找警察帮忙也可以。但我们家有我们世家的尊严和体面。

要是出现了犯罪的事情,倒也罢了。我只是感到一种不安,去找警察商量,结果只会贻笑大方。

“虽说是有人藏了般若能面,也不能说那就是发生杀人事件的前兆。只是我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情。好象今天夜里又要有般若的可怕面孔从窗户外面向屋里窥视,一想到这些,我就浑身发抖。我对你说这些话,是因为这个家庭里没有一个可以信赖的人。我不能和他们之中的任何人商量这种事情。日本的警察,我也信不过。”

“那么,和石狩检察官商量一下怎么样?”

“不行,当检察官的人都是没用的人,他们只会处理犯罪发生以后的善后事情没有预防犯罪的能力。”

这时,我的脑子里忽然闪现出高木彬光的形象,我怎么一直把他忘在脑后了呢?他是我在高中读书时要好的朋友,后来从大学工学院冶金学科毕业,取得了工学士学位但却把专业抛到脑后,专门埋头阅读国内外的侦探小说,装作了不起的业余侦探一旦发生什么事件,就想将自己的推理应用到实际事件中去。象这种人还是常见的。

而且他现在正在来这个海滨避暑,住在从这里步行十五分钟就到的海滨饭店里。

他虽然是我讨厌的有闲阶级的典型人物,但我非常了解他的姓格。他有头脑,又有手腕,对于完成这样的任务,是正合理想的人物。想到这见,我不由得用手相了一下膝盖,真是高兴极了。

“有了,有一个最合乎你的要求的人物,他是我高中时代的同学,叫高木彬光,他有头脑,有勇气,而且在艰巨任务面前,绝对不落人后。

“他从学生时代起,一弄到国内外的侦探小说,就一口气看完,还自诩为日本的菲罗·万斯(范·达因笔下的侦探——译注)。在高中时代,就曾对解决学校实际发生的小事件,显示过非凡的才能。他现在闲得没事可干,要是和他好好谈谈,刺激一下他的兴趣,我想他会接受这项任务的。而且正巧他现在正住在海滨饭店,步行十五分钟就能到达,你和他当面谈谈好吗?”

泰次郎听了我的话不由得喜形于色。

“嗯,这个人很合适,你马上去找他谈谈好吗?”

“请你稍等一下,我给他打个电话试试看。”

当我走出房间正要下楼的时候,正好碰上从楼梯下边走上来一个人——这个人是怪人千鹤井麟太郎。

我称他为怪人,是因为我认为这个称呼用在他身上最为合适。

他也许是一种天才。仅从头脑活动来说,他可能是一个天才。但是,缺乏热情的智慧,不论多么敏锐,我也不愿称它为天才。

另外,在某种意义上说,他也许可以称为超人。

对于人生,看不到刺激和魅力;对于生活、艺术、原始的本能,甚至对于犯罪没有兴奋和反应;认为一切皆空,对道德、物质、人性都抱着蔑视态度。对这种死灰般的人物,我们能称他为超人吗?

但是,他的举止和语言,有一种特殊敏锐的虚无感。我回到故国初次来到于鹤井家的时候他对我说了一席冷冰冰的话:

“柳君,怎么样?杀人的本事熟练了吧?但是,再没有比战争更愚蠢的了。战争毫无意义地浪费了几百万人的生命。人们必须以自己的生命作赌注去夺取对方的生命。我对那种杀人的方法不感兴趣。我要用绝对安全的方法杀死许多人。这不是吝惜自己的生命。

我讨厌把自己放在同对手相同的层次上。我没有去参军,这我自有我的想法。那种蛆虫般的军队生活我可忍受不了。”

当时我听了这种话很是生气。我既不是军国主义者,也不是好战分子。他用这种话来报答我长年的军旅生活,我是预料不到的。

楼梯上边的电灯照射在他的身上,使我不禁感到一种可怕的气氛。他那毫无表情的苍白的脸上的锐利有神的双眼,扫视了一下我的全身,一句话也没说,到他父亲泰次郎的房间去了。他穿着翻领的衬衣,肩上背着一个照相机盒子。

我不由得对他产生了一种厌恶之情。接着,稳定了一下情绪,走进了楼下门旁的电话室给高木彬光打电话。正好他在家,我在电话里向他转达了泰次郎的请求以后,他很痛快地答应了下来。但是,我在打电话的时候,感到好象有人在电话室外边偷听。

我甚至听到了衣服磨擦声。可是,我打开电话室的门到走廊里一看,连一个人影也没有。达时我越发感到不安,恨不得马上见到高木彬光。我打完电话正想上楼的时候,有一个人从楼梯下边喊了声:

“柳先生,请等一下。”

那个喊我的人,是千鹤井佐和子,她藏在楼梯下边。

在集居着狂人和病人的千鹤井家,还有一位象她这样文静善良的女性,简直有点不可思议,中风引起半身不适的祖母,疯狂的堂妹,利欲熏心的父亲,虚无主义的哥哥,在这些人当中生活,要是一般的女性,定会肉体和精神受到摧残,变成一具活尸。

但是,青春的力量,使她忍受住了这一切压力。她那冷静从容的能面般的端正面孔,时时流星般地闪现出埋藏着的炽烈热情。可是她的亲骨肉父亲和哥哥对她却冷若冰霜,他们怎么能这样对待她呢!

她都28岁了,还没有结婚,也没恋爱过,一直象个主妇似的,为家务事忙碌着。不,说她象一个女用人也许更合适一些。至于她的婚姻问题,恐怕没有一个人放在心上。

表面上,她也是家庭中的一员;而实际上,她的生活内容,是永无止境的劳动,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奴隶。

这时,她的眼睛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我的全身,她的美丽的面庞上,不知为什么兴奋得渗出了汗珠。平常总是神经质地用眉黛描黑的谈谈的眼眉,这时露出了本来面目。我的面部感到了她呼出的热气。

“柳先生,你从这个家庭逃走吧,越快越好!”

我吃惊地凝视着她的面孔。过去她比谁都对我表示好感,对从军队复员的我给以温暖的情谊,现在为什么叫我离开她的家呢?她接着说道:

“我叫你走的原因,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我有一种可怕的预感,我每天晚上梦见那个可怕的般若能面,总觉得它象是在目不转睛地盯视着我和你。昨天夜里也是这样。也不知是在什么地方,你头朝下掉进了深深的泥潭之中。我伸出双手想把你救上来,但是没有用。你的脸,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鬼脸。泥潭的周围燃起了恐怖的鬼火,这个鬼火时燃时灭,周围随着时明时暗。我一边哭着,一边倾听着周围的动静。我听到的是急剧的风声,还有从泥潭深处传来的你的孤寂的呻吟声。我吓得毛骨耸然,忽然从梦中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