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之章(一):加贺恭一郎的记录(第2/5页)

推舅舅为代表,也许是因为野野口没有兄弟,父母又都已过世。他们竟然提出利益归还的要求,我非常震惊,这世上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

“那你怎么回答他们?”

“我说等和律师谈过以后再作回复。”

“这样做是正确的。”

“说老实话,我心里在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我们是被害者,还被案犯的亲戚勒索金钱,真是听都没听过。”

“这个案例是奇怪了点,虽然我对这方面的法律不是很熟,但我想应该没有支付的必要。”

“嗯,我也这样想,可这不是钱的问题。我不甘心的,是在世人口中,我先生的死成了自作自受、罪有应得。连那个自称野野口舅舅的人,也一点歉意都没有。”

日高理惠咬着下唇,显现出个性中好强的一面,看来愤怒战胜了哀伤。我放心多了。如果她在这个地方哭起来可就麻烦了。

“之前我好像也跟你提过,我绝不相信外子会剽窃他人的作品,因为每次他讲起新作的时候,眼里总是闪烁着如孩童般的兴奋光芒。那让我觉得,能够按照自己的心意创作故事,真的让他很快乐。”

对于日高理惠的说辞,我只是点了点头。她的心情我非常理解,然而要我就此出言附和却办不到。她大概读出了我的心思,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问我有什么事。

我从上衣的内袋里拿出一份资料,放到桌上。“可否请你先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

“野野口修的手记。”

日高理惠明显表现出不悦的神情。“我不想看。里面只是洋洋洒洒地写着我丈夫是如何欺负他的,对吧?大致内容我通过报纸已经知道了。”

“你说的是野野口被逮捕后所写的自白书吧?这个手记和那个不同。你也知道,野野口在犯案之后,为了掩人耳目,特地写了与事实不符的记录,这就是那记录的副本。”

她好像明白了,不过脸上厌恶的表情依然没变。

“哦?那我读这与事实不符的东西又有什么意义呢?”

“请别这样说,总之你先看看好不好?页数不太多,我想应该很快就可以读完。”

“现在?在这里?”

“拜托你了。”

她一定觉得我的话很奇怪,但她没再问任何问题,伸手把资料拿了过去。

十五分钟后,她抬起了头。

“我看完了,然后呢?”

“有关这份手记里不实记述的部分,野野口亲口承认的有两点。首先,描写和日高邦彦对话的地方,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和睦,他们的应对可说十分凶险。”

“好像是这样。”

“其次,之前也曾向你求证过,野野口走出你家时的情况。事实上,你只送他到玄关,他却在这里写道,你一直送到大门外。”

“没错。”

“还有没有别的?在你的记忆里,有没有哪个细节跟手记的描述有很明显的差异?”

“你说别的……”

日高理惠露出困惑的表情,目光停在复印的手记上,接着不太确定地摇了摇头。“没特别不同的。”

“那么,那天野野口说过的话、做过的动作,有没有哪一点在这里没有提到?不管是多细微的事都可以。比如,这中间他有没有去上过厕所?”

“我不太记得了,不过那天野野口先生应该没去过厕所。”

“电话呢?他有没有打电话出去?”

“这个……如果是在我先生的房间打的,我就不知道了。”

日高理惠好像已经不太记得那天发生的事了。这也难怪,野野口登门造访的那一刻,她根本不知道那天对她而言将会是特别的日子。

我正想放弃,她突然抬起了脸。

“啊,倒是有一件事。”

“什么?”

“恐怕完全不相干呢。”

“没关系。”

“那天野野口要回去的时候,给了我一瓶香槟当礼物。这件事,手记里没有写。”

“香槟?你确定是那天吗?”

“绝对没错。”

“你说他回去的时候给的,详细的情形可否描述一下?”

“藤尾美弥子来了之后,野野口就从我先生的工作室出来。那时他跟我说,他只顾着和日高讲话,把礼物的事忘了,事实上他买了香槟过来。他从纸袋中把酒拿了出来,还告诉我,这个可以留到今晚在酒店里喝。我不客气地接受了。”

“那瓶香槟后来怎样了?”

“我把它放在酒店房间的冰箱里。事情发生后,酒店曾打电话过来,我告诉他们,自行处理掉就可以了。”

“你没有喝?”

“是的。我本想等外子工作结束后来到酒店,再一起慢慢享用,便先冰了起来。”

“之前曾有过这样的事吗?不一定是香槟,野野口经常拿酒作为礼物?”

“更早之前我就不知道了,就我记忆所及,这是第一次,大概是因为野野口本身不喝酒的关系。”

“哦。”

野野口自己在自白书上写道,第一次造访日高家时带了威士忌,那时的事日高理惠当然不知道了。

我继续问道,还有没有其他事情在手记里没有记载?日高理惠很认真地思索一番,说想不出还有其他的。接着,她反问我,为何到现在还在查这种事情?

“一桩案件要结案得经过很多繁杂的手续,确认作业也是其中之一。”对于我的说明,她好像完全信服。

和她分别之后,我马上打电话给事发当晚日高夫妇下榻的酒店,询问有关香槟的事。虽然花了一点时间,但终于跟记得当时情形的职员联系上了。

“我想那是唐·培里侬的粉红香槟,一直摆在冰箱里。因为那种酒很贵,又没开启,我们便很谨慎地联络了物主,结果物主说要我们自行处理,我们就照办了。”

男职员的语气十分客气。

我问他,后来那瓶香槟怎么处理了,酒店职员支支吾吾一番后才承认自己把它带回了家。

我继续问他,是否已经喝了,他回答,两个星期前就已喝掉,连瓶子也丢了。

“有什么问题吗?”他好像很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