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罗伯茨医生(第2/3页)

“是吗?”伯吉斯小姐应道。

“哎,案子难办。四个人都有嫌疑,其中一定有一个凶手。请问你是否见过这位夏塔纳先生?”

“从没见过。”

“有没有听罗伯茨医生谈起过他?”

“没有——不,我记错了,大约一星期前,罗伯茨医生叫我记录一次晚宴的具体时间。夏塔纳先生,十八号八点十五分。”

“那是你第一次听说夏塔纳先生的名字?”

“对。”

“没在报上看过他的名字?社交界的新闻里常有他。”

“我有正经事可做,才不去看什么高等社交新闻呢。”

“我还以为你看过。”警司温和地说。接着他又说 : “是这样,四个人当然都只肯承认和夏塔纳先生不怎么熟,但其中一个人肯定和他交情不浅,才会到了要杀他的地步。我的任务就是查出究竟是哪一个人。”

于事无补的冷场。伯吉斯小姐对巴特尔警司的工作似乎毫无兴趣。她的职责是服从老板的指令,坐在这儿听巴特尔警司说话,并答复他直接提出的问题。

“伯吉斯小姐,”虽然屡屡碰壁,警司仍锲而不舍,“你可能不太了解我们的难处。比如说,别人难免有些流言飞语,虽然我们可能一句都不相信,但又不能不予以重视。尤其是这类案件。我不想对女人说三道四,但女人一激动起来,真的口无遮拦,管不住嘴,无凭无据就随口议论别人,暗示这个那个,还爱挖掘多年以前种种与案件无关的是非。”

“你是说有人讲医生的坏话?”伯吉斯小姐追问。

“其实也没什么,”巴特尔小心地周旋,“不过嘛,我总得留意一下。什么病人死得很可疑之类的,也许都是无中生有。为这种事给医生添麻烦,真不好意思。”

“估计又有人拿葛雷弗斯太太那件事做文章。”伯吉斯小姐气冲冲地说,“真是人言可畏,不了解的事情也敢胡乱议论。很多老太太都疑神疑鬼,以为所有人都想毒死她们——亲戚啦、用人啦,甚至她们的医生。葛雷弗斯太太来找罗伯茨医生之前已经换过三个医生,后来又用同样的理由无端猜疑他,转去请了李医生。罗伯茨医生还求之不得呢,他说这种事只能这么办。李医生之后,她又换了斯蒂勒医生、法默医生——直到她去世,可怜的老家伙。”

“你绝对想不到再小的细枝末节也能引来满城风雨。”巴特尔说,“病人死后如果医生得了点好处,就会被人议论得非常不堪。可是病人为了答谢医生,留给他一点小东西,甚至一大笔钱,又有什么不妥?”

“还不是那些亲戚嘛,”伯吉斯小姐说,“我总认为死亡最能引出人性卑鄙的一面。死者尸骨未寒,亲戚们就为分家产大闹起来。幸好罗伯茨医生没遇到这种麻烦。他老说最好病人什么也别留给他。记得他得过一笔五十镑的遗赠,还有两根手杖、一只金表,没别的了。”

“专业人士的日子不好过,”巴特尔叹道,“特别容易被敲诈。即便你再清白,有时也难免被人说闲话。医生尤其需要避嫌,这就需要随时留心,反应要快。”

“有道理,”伯吉斯小姐说,“对医生来说最难应付的就是歇斯底里的女人。”

“歇斯底里的女人,没错。我个人感觉问题就出在这儿。”

“我猜你是指可怕的克拉多克太太吧?”

巴特尔装出冥思苦想的样子。

“我想想,三年前?不,不止。”

“有四五年了。那个疯女人!她出国的时候我简直高兴坏了,罗伯茨医生也是。她对她丈夫撒了那么可怕的谎。当然啦,这种人总是如此。那可怜的人完全变样了,落得一身病。哎,最后他患炭疽热死了,是刮胡子的时候感染的。”

“这我倒忘了。”巴特尔故意装傻。

“后来她出国了,也没活多久。不过我始终觉得这女人很贱——特别爱缠着男人,你懂的。”

“我知道那种人,”巴特尔说,“非常危险。当医生的最好离她们远一点。她死在国外什么地方来着——我印象中——”

“我想是埃及吧。她患了败血病——当地的一种传染病。”

“还有一类情况,也让医生的处境很为难,”巴特尔突然转移话题,“如果他怀疑某个病人被亲戚毒死,他怎么办?他必须有十足把握——否则就闭嘴。但一旦后来传出流言,医生自己也撇不清。不知罗伯茨医生是否遇到过这种事?”

“应该没有,”伯吉斯小姐沉思着,“从没听说过。”

“从统计学角度说,研究某个医生执业期间平均每年死了多少病人,也挺有意思的。比如说吧,你和罗伯茨医生一起工作了——”

“七年。”

“七年。那这期间死过多少病人?”

“这可不好说。”伯吉斯小姐开始心算,这时她的敌意已经消失了,戒心全无,“每年也就七八个吧——当然我记得不太确切——总共应该不超过三十个。”

“看来罗伯茨医生的医术比大多数同行来得高明。”巴特尔和蔼地说,“估计他的病人大都来自上流社会,有钱保养身体。”

“他是口碑很好的医生,诊断很精确。”

巴特尔叹着气站起来。“我跑题跑得有点远了,本来是想查查医生和夏塔纳先生的关系。你确定他不是罗伯茨医生的病人?”

“完全确定。”

“没准他是用另一个名字来看病?”巴特尔递给她一张照片,“认识吗?”

“这人看着太像演员了!不,从没在这儿见过他。”

“好吧,那就这样。”巴特尔再次叹息,“算我欠医生一个人情,真的,各方面都这么配合。代我转达这句话,好不好?告诉他我去查二号嫌疑人了。再见,伯吉斯小姐,感谢你的协助。”

他与伯吉斯小姐握手道别,边走上大街边掏出小本子,在字母“R”字底下记了几行字。

葛雷弗斯太太?不可能。

克拉多克太太?

没有遗产。

没结婚(可惜)。

调查病人的死因。有难度。

他合上小本子,转入“伦敦和威塞克斯银行兰开斯特门分行”。他出示了正式名片,得以与银行经理密谈。

“早上好,先生。据我所知,杰弗瑞·罗伯茨是贵行的客户。”

“是的,警司。”

“我想查查他这些年的账户记录。”

“我安排一下。”

忙了半小时,最后巴特尔叹口气,收起一张用铅笔抄写的数字表格。

“找到你需要的资料了吗?”银行经理好奇地问。

“不,没有。参考价值不大。但还是谢谢你。”

同一时间,罗伯茨医生正在诊疗室边洗手边扭头问伯吉斯小姐: “我们这位木头侦探怎么样,嗯?是不是把这里翻了个遍,没完没了地盘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