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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房间是特意为先生预约的。十天前您同意当摄影会的指导老师时,我就赶紧预约了。可即便这样,还是好不容易才保住了的啊。”

“哦,人可真多啊。”

“这是因为住下来斋戒祈祷的团队客人太多了。镇上的旅馆和饭店也都住满了客人。僧房的住宿费低,不过是吃素的。”

“我喜欢吃素啊。在北镰仓,有家叫‘山鸩亭’的大众素菜馆,我常去那儿吃饭。”

“那就太好了。不过,我想这里的菜不会像菜馆里的那么好吃,连上菜的服务人员也是僧人。先生,我的房间在二楼。等先生洗完澡回房间时,我再来打搅,和您共进晚餐,您看……”

“好啊,欢迎啊。”

大浴池里也很拥挤。听洗澡人的口音,竟是从房州到东北一带的都有,时而还冒出几句东京市郊的土话。事实上,在江户时代参拜者就从四面八方来这个神野寺了,连庙外的町也分为上町和下町,而且两者都是客栈鳞次栉比的住宿地。即便是现在,这条登山公路也还是从上总到安房之间的通道。

古家换上了薄和服,一身轻松地回到房间。他一踏进房间就发现川原俊吉已经等在那里了。

“哦,你早来了?”

“失礼了。我先到这里来等您了。”

“在浴池里好像没看见你嘛。”

“挤得像下饺子似的,没看清吧。对了,我已经吩咐他们送饭了。”

见到洗澡后的古家,在以往是绝无仅有的。紧贴在后脑勺上的长发上涂了些发蜡,用梳子梳理了一下。刚才那张汗流满面红彤彤的脸庞,或许是在洗澡时冲去了一些油脂的缘故而略有变化。由于人太胖,薄和服的前襟敞开着。虽然他已经年过半百,可胸脯还是相当厚实的。

川原身上的薄和服穿得工工整整,跪坐在古家的对面,似乎在任何场合都会对老前辈毕恭毕敬。

不一会儿,一个年轻的和尚走了进来。为了行动方便,黑色袈裟上斜向交叉地扎着束衣带,手里端着两张摞在一起的食案。进入房间后,他将那两张高脚食案分别放在了古家和川原的面前。食案上摆着云片、油滋、素汤、笋羹、麻腐以及凉拌菜。另外还有一个漆黑的小饭桶。

“有劳了。”

川原摆出信徒姿态,朝送饭的和尚合掌道谢。

根据古家的要求,又让和尚送来了冰镇啤酒。川原又一次合掌道谢。

用啤酒干杯后,川原向古家深深地鞠了一躬。

“刚才,我给馆山摄影同好会的会员打了电话,大家听说先生真的来了,万分高兴,说是万万没想到为了我们这样的乡下摄影俱乐部,先生能大驾光临,所以都感到万分荣幸。这样,我也保住了面子。先生,真是太感谢您了。”

“不要老说感谢的话啦。能让大家高兴,我本人也很愉快。”

“哪里哪里。真是不敢当啊。”

五十万日元的酬金当然是等到明天的摄影会之后给的。古家已经想象出那将是一个系着红白纸绳的小纸包。

古家的食欲很好。他一边喝着啤酒,一边扫荡着食案上的菜肴。而每当他喝干了杯中的啤酒后,川原就立刻给重新斟满。

“你也喝呀。”

“哦,好。不过,我是不会喝酒的。”

“什么?你不能喝酒?你身体挺结实,应该很能喝啊。”古家瞅着身材高大的川原说道。

川原一点也不胖,但肌肉发达,和服前襟处露出的胸脯和两袖外的胳膊都表明他相当强壮。出浴后青青的胡渣和满面的红光十分协调,这一切在古家的眼里显得那样精力充沛,令他羡慕不已。

“先生,刚才谈到了正殿上的护摩修法。其实,那种仪式有一种使人昏昏欲睡的迷幻效果。”川原闲聊似的说道。

“是吗。刚才也说了,我还没见过正式的护摩修法,所以不清楚。”

古家放下了啤酒杯,也放下了筷子,抽起了烟来。川原赶忙用打火机替他点着了火。

“确实是那样的。我在外阵,只是吸了些从内阵飘来的烟就犯起困来了。当然了,那种不知所云单调的梵语诵经声也是一个原因吧。吧撒啦答图般散几可呀嗯哇卡,啊啦塔嗯那唔撒嗯八嗯八嗯奴拉几亚嗯哇卡,老是这么重复着,怎么叫人不犯困呢?”

“你不愧是信徒啊,连经文都记得住。”

古家笑着喷了一口烟。

“哪里,我只是模模糊糊地记得一些。有些虔诚的信徒,记得的经文和和尚一样多呢。这种单调的诵经也是原因之一吧,但令人昏昏欲睡的主要原因还在于护摩的烟里。先生,您知道那烟里都有些什么吗?”

“不就是燃烧梵木所冒出的烟吗?”

“火焰当然是用乳木燃起的,可是端坐经坛上的僧正还时不时地抓起放在跟前的药材投到炉里去啊。”

“是什么药材?”

“肉桂、紫苏等,还有天门冬、地黄、枸杞、丁香等许多药材呢。我猜想,在以前,这些药材中是不是还含有麻醉性植物的花叶呢?譬如说,像大麻之类的东西。”

“大麻?”

“当然,这只是我的想象,没有任何根据。我想如果没有大麻之类的药材投入炉中,怎么会产生那种吸了令人心情舒畅、昏昏欲睡的烟呢?”

“大麻可是违禁品啊,使用大麻可是犯法的呀。”

“所以,我想现在不会使用大麻了,可能是用了什么代用品吧。那些说不上名字的药材混合物,可能就能起到跟大麻相类似的迷幻作用。”

僧房外,天色终于暗了下来。上空,再次掠过了飞机的轰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