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 抑或七人御前 三(第3/5页)

“怎么个无可奈何法?”

“原因是藩主家血脉突然断绝。由于无人可继承家业,家系和藩号就这么被废了。”

“这可是被划为天领前的事?”

没错没错,平八翻阅起记事簿说道:“此事解释起来有些麻烦。据记载,被划为天领前,该地由三谷家统辖,后来断了香火的即为此家。不过,记录中倒是未曾明确说明三谷家绝后的理由,仅载有藩主猝死,以下略。”

“不过,即使藩主猝死,又无后人可继承,还是可祭出收养养子等对策应对不是?”

“对策的确不是没有。”

“纵使废了一个藩,也可将其领地分封予其他近邻的藩,哪有可能找不到什么好对策?除非其乃佐渡之类的产金之地,至少有些许利益可图,否则应该不至于会将之划为天领才是。”

“该地的确有盛产黄金的传说。”

“噢?”

据说还有座金山呢,平八嬉皮笑脸地说道。

“金山?此话当真?”

“这当然只是个传说。想必还是个无凭无据的流言。那种地方哪可能挖出什么金银。这则传说,想必正如百介先生稍早所言,不过是坊间对该地突然被划为天领所作的臆测罢了。那儿成为天领,其实另有原因。”

别再卖关子了行吗?百介说道。

“呵呵,我可没在隐瞒什么呀。其真正原因,其实就是那个妖魔诅咒的传言。我一开始不也提过?”

“就因为有妖、妖魔诅咒,幕府才无法将该地分封给其他藩国?”

平八点点头,又咽下一个豆沙包。

“还真想来杯茶呀。真是佩服百介先生,这么甜的东西还能吃得面不改色。”

分明是平八自己吃得更多。

“其实,”平八嘴里仍在咀嚼着豆沙包,口齿含糊地说道,“三谷藩遭到废藩,其实是为了一则骇人听闻的丑事。这件事就连官府也不敢对外张扬。”

“丑事?”

“没错。三谷藩的末代藩主,据说也是个养子。看来三谷家的确是代代皆无子嗣。至于这藩主是如何成为养子的,我倒是没查证得太仔细。总之,这位藩主殿下是个心神错乱的狂人。”

“可是患了什么心病?”

“据说是某淫祠邪教的信徒。”

“淫祠邪教,可是切支丹?”

不是不是,平八挥手否定道。“此事未曾留下任何记载。江户的北林藩邸别院有个名叫权藏的奴仆,如今年事已高,走起路来步履蹒跚,这桩不可告人的往事就是从他口中打听来的。说来还真是残酷至极,据说那藩主嗜食活人生肝。”

没有这种信仰吧?百介质疑道。

“真的没有吗?我倒觉得有也不足为奇呀。”

“不,铁定没有。古今书卷记载了种种信仰,其中有些看似淫秽,也有些是残酷异常。不过,若只是坊间狂徒也就罢了,堂堂一国一城之君,岂有为此等邪教鬼迷心窍之理?”

毕竟只是个传说呀,平八说道。“先生向我抱怨也没用,毕竟传说就是这么说的。反正都是上百年前的事了,若没被据实记载也是真伪难辨。总之,根据这则传言,这位藩主殿下为该淫祠邪教所迷,后来变得心神错乱,残暴不仁,接二连三地于殿中斩杀家臣,最后被关进了土牢里。”

“哪有办法将殿下关进牢里?”

“不关也不行吧,否则只怕大家的小命都要不保。为了顾及体面,虽然大名也得顾及体面这种事说来是有点古怪,但一个藩国面对幕府或他藩时,还是得保住面子,因此只得将这藩主押进牢里藏起来。”

如此一说,可就真有几分道理了。

“不过,据说这位殿下后来逮到机会抢了卫兵的刀,逃出了土牢。但他并非捣毁牢槛逃出去的,据说那座土牢里其实有条密道。”

“密道?”

“想必那土牢是利用天然洞窟改建的吧。总之,问题就出在他逃出去之后。”

平八抬起屁股,调整了一下跪姿。

“那位殿下不知从哪儿逃出城下后,便开始接二连三地手刃领民,而且还是逢人就杀,像这样一刀一刀地……”平八挥舞着手刀说道。

“且慢。为何藩主要将领民……”

“还有什么理由?因为他早已丧心病狂了呀。不是早说过他心神错乱了吗?”

百介不禁开始想象那副光景。一个见百姓就杀的藩主殿下。还真是一幅让人不忍卒睹的景象。一个狂乱的城主接连行凶——

“那么,他最后怎么了?”

“被百姓杀了呀。”

“堂堂一个藩、藩主被百姓杀了?”

这结局听得百介哑口无言。这种事真有可能发生?

“接下来的就是这故事最引人入胜之处了,”平八挤眉弄眼地说道,“见到一个手提染血凶刀徘徊荒野的家伙,有谁会认出他是藩主大人呀?就连百姓也懂得保命求生,看到这种逞凶暴徒,当然会除之而后快。因此,也不知他们是拿了竹枪还是锄头,就这么将藩主活活打死了。这下——”

“大家才发现自己杀的是藩主?”

若事实真是如此,事情可就严重了。不论事发经纬如何,一个领主竟让自己的领民杀了,可会成为一桩轰动社稷的丑闻。这可就成了一件攸关藩国,或许该说是幕府,甚至武家威信的大问题了。

“此事当真?”

“是真是假我也不清楚。不过三谷家从此便绝后,领地也被没收了,并被划为天领。”

不论理由为何,一个堂堂大名被百姓所杀,毕竟是个前所未闻的凶案,因此遭废家撤藩、没收领地,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不过——

“这和如今的妖魔诅咒有何关系?难道这妖魔是领主化身而成的?”

这租书铺老板睁大双眼回答:“是百姓呀,百姓化成的。”

“杀了这藩主殿下的百姓?”

“没错,不愧是撰写谜题的作家,先生果然是明察秋毫,”平八语带奉承地说道,“事先虽不知情,但这些百姓们毕竟杀了藩主。哪管是心神错乱还是什么的,藩主终究是个堂堂大名。杀了这种人,岂有全身而退之理?百介先生也知道吧,大名对咱们这种市井小民而言,可是高不可攀的大人物。先生有没有碰上过大名出巡?就连抬个头看一眼,说不定都得被怒斥无礼放肆,落得当场人头落地哪。”

这话还真是一点也没错。

“不过换个立场来看,哪可能放任这种狂犬般的暴徒四处挥刀逞凶?就百姓的立场而言,杀了他不也是情势所迫?”

要这么说,其实也没错。

“因此官府也没审讯,更别提问清缘由。毕竟此事攸关武家威信,总不能说滋事的是个大名,就放了这些百姓吧。因此,与事百姓被当场断罪,悉数被斩首示众。当时摆在法场上示众的首级,正好是七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