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 抑或七人御前 七(第4/9页)

只得将虎之进从江户召了回来,连同那几个自称四神的恶徒。

“但阿枫夫人强烈反对景亘殿下继任藩主。至于是为了什么理由,可就不清楚了。”村的视线茫然地停驻在半空。

这理由其实是——

“藩主殿下蛰居藩邸时代的所作所为,不知家老大人可曾听闻?”

模仿那场傀儡展示犯下的七件残虐凶杀案。虽一度为田所逮捕,但虎之进马上被放了出来,之后就再也没能将他绳之以法,只能任由他为所欲为地四处肆虐。看来应是藩国施压,为其撑腰所致。

但村却摇着头回答:“殿下在江户做过哪些事,在下真的是一无所知。一度听闻殿下与町奉行所有过摩擦,但据说也不过是误会一场……”

“误会?”

难道藩国真的从未施压?

“没有人知道藩主当时做了什么事。向自江户返回领内的藩士质询,也看不出彼等有任何隐瞒,想必就连派驻江户藩邸者亦是毫不知情吧。但这也是情有可原。”

“为何是情有可原?”

村蹙眉回答道:“派驻江户藩邸的藩士,对殿下皆多有畏惧,个个对其避之唯恐不及,故对殿下的真面目几乎是毫不知悉。景亘殿下其实——”

是个杀人凶手。

“村大人,藩主殿下当时……”

什么都别说,村制止了百介。“或许其行径真的有失检点。虽然原本分隔两地,未能听闻任何风声,但在下为此也倍感心痛。只不过,其为派驻江户的藩士畏惧,真正的理由实乃,景亘殿下似乎身怀某种慑人力量。”

“慑人力量?”

“只是由于藩主殿下从未提及,详情在下也不清楚。不过,当时就任藩主的义政公对这位弟弟似乎也是疼爱有加。山冈先生,虽不知藩主殿下曾于江户做过什么,但其未受任何制裁亦属事实,一切都自行悉数摆平,故此从未为家族或藩国添过任何麻烦。因此,实在找不出任何拒绝其继位的理由。”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向奉行所乃至目付、大目付施压者,究竟是何许人?

“如此说来——”

“阿枫夫人对藩主殿下继位心有不满的理由,在下亦无从得知。但见阿枫夫人人品高洁,想必其中自有道理。遗憾的是,推举景亘殿下继位的家臣推论此举必定是以占卜结果为依归。不过,此事原本就是欲反对也无从。不论推不推举景亘殿下,义政公毕竟膝下无子,除非是收个养子,否则除了召回景亘殿下继位之外,的确别无他法。未料就在这当头……”

“城下就发生了惨案?”

年轻姑娘被人开膛剖腹。

“没错。城下接连有年轻姑娘遭到惨杀。由于北林从未发生过这等事件,导致城下大为恐慌。这些惨案其实也是……”

这些惨案,百介认为其实也是虎之进——弹正景亘所为。几起事件均是在四神党移居北林之后不久发生的,类似的凶案原本都在江户发生。若推论同为四神党犯下的,理应无误。但村的回答却令人大感意外。

“有风声指称,这些姑娘遇害的惨案,实乃阿枫夫人所为。”

“什么?这未免太……”

为何会出现这风声?

“传言指称,阿枫夫人为助义政公延命,从城下掳来年轻姑娘,活剥其生肝,煎成药供义政公服用。简直就是子虚乌有的诽谤中伤。”

如此说来,调查记录上的确载有遇害者肝脏遭凶手拔除一事。但即便如此……

“此谣言实在过分,难道忘了阿枫夫人可是当时堂堂藩主正室?分明是毫无根据,竟有人散布此等荒诞无稽的恶意中伤。”

“想必是那怪异的祈祷被当成了根据。”

“噢——”

“谣传必是指称该祈祷源自某淫祠邪教,并诿称阿枫夫人祭拜的,乃远古三谷藩藩主信奉之邪神。”

的确曾有此传言,村无力地垂下双肩,语带颤抖地说道。“但众所皆知,事实绝非如此荒唐。遗憾的是,一些无谓巧合,助长了这谣言继续流布。”

“无谓巧合?”

“首先,遇害姑娘的人数,与本地传说中杀害城主的百姓人数相同。再者,据传阿枫夫人的故乡有名叫七人御前的杀人妖怪出没。这似乎是阿枫夫人嫁入本藩时,随行的小松代藩士提及的怪谈,原本与阿枫夫人毫无关系,但却让家臣领民起了无谓联想。”

原来是这么回事。传说是会随人产生变化的。记录虽不变,记忆却可变。仅栖息于记忆中的妖怪,有时也可能随怀此记忆者迁徙,在他处获得新生。

“原本这只是个玩笑。”村说道,“起初大家仅是把这当玩笑。虽然真有姑娘遇害,的确引起不小恐慌,但这么一个地处穷乡僻壤的小藩,若不找个解释来搪塞,大家岂能安心?正由于未能逮到真凶,才会有人捏造出一个恶人,好求个心安。”

都、都得怪咱们不好,从前都戏称她御前夫人,如今才会招来这等天谴。

“原来是……这么回事。”

“从前对其崇敬有加,敬称其为御前夫人殿下的领民们,这下悉数变了样,称其为嗜食生肝的厉鬼御前、统领七人御前的御前夫人等。当然,无人敢在其面前如此称呼,仅在街头巷尾流传。后来,义政公逝世了。”

这亦为四神党犯下的恶行。死神弹正景亘毒杀了卧病在床的亲哥哥。从那伙人的言谈听来,村理应也知道真相。

村眯起双眼继续说道:“纵使已是如此,阿枫夫人对反对景亘殿下继任藩主,依然是一步也不愿退让。阿枫夫人的立场也因此每况愈下。”

意指她已无法全身而退?

“阿枫夫人在城内遭到孤立。在下也曾想方设法尽力劝说,毕竟已无他法可循,但阿枫夫人对此就是坚决不愿退让。”

看来她的确贤明,看透了那死神的本性。

“但面对幕府与其他诸藩,毕竟得顾及国体,因此不出多久,大家还是决定正式推举景亘殿下继任藩主。而依然坚决反对的阿枫夫人就这么被诬指为企图谋反……”村停顿了半晌,也不知是向什么鞠了个躬,接着才继续说道,“就此被打入了地牢幽禁。”

“地牢?城内有地牢?”

“本藩城曾有个骇人传说。山冈先生,城内确有据传曾幽禁过三谷藩藩主的土牢。阿枫夫人被禁锢其中,神志错乱后,方从天守阁投身自尽。”

“神志错乱?”

“是的,的确是神志错乱,犹记当时夫人的遗骸一丝不挂。”

“一丝不挂地自天守……”

“唉,还真是惨绝人寰。”村以皱纹满布的手掩面说道,“在下却什么忙也帮不上,哪配当什么城代家老?本藩现下濒临覆灭,都得怪在下无为无策。因此即使夫人真的化为冤魂肆虐,也是大家罪有应得。未能保护阿枫夫人的在下、同样未尽保护之责的众家臣乃至瞎起哄的领民们,全都心怀愧疚,才会如此惶恐。毕竟全藩上下原都是将夫人逼上绝路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