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索者不开枪(第5/13页)

麦克唐纳气急败坏地跺脚。涨红的脸庞反衬出下颌骨刚毅的白色线条。眼睛深处射出冷酷的微光。

“我猜,我们要这么玩下去了,”他道。他看似随便地把手拿出口袋,配枪如例行公事般画出一道弧线。

科斯特洛看着红发男人说:“搞定他,安迪。”

红发男人身体一僵,香烟从两片苍白的嘴唇间直直地吐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一挥。

马洛里说:“还不够快。看看这个。”

他动作之快就像是没有动过。他坐在沙发上微微前倾。修长的黑色鲁格手枪已经顶上红发男人的腹部。

红发男人的手慢慢从领口垂下,空无一物。房间里一时鸦雀无声。科斯特洛看向麦克唐纳的眼神满是厌恶,他把手放在身前,掌心朝上,低头看向它们,默然一笑。

麦克唐纳说话了,缓慢、苦涩。“绑架的事儿我干得太多了,科斯特洛。我不想再参与进去。我要脱离这群没用的废物。我要赌一把,赌这个机灵鬼站在我这一边。”

马洛里站起来,朝红发男人的方向移动。当他走到一半,灰发警察吉姆发出压抑的叫声,飞身扑向麦克唐纳,抓住他的口袋。麦克唐纳看着他,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他那宽大的左手扯住吉姆外套的领口,把他高高举起。吉姆朝他脸上挥去两拳,全都落空了。麦克唐纳咬紧嘴唇,对着马洛里叫道:“看住这些家伙。”他镇定自若地把枪放在壁炉上,摸进吉姆外套的口袋,拿出用皮革编织而成的警棍。他说:“你是一个臭虫,吉姆。你一直就是一个臭虫。”

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怨气,倒更像是在思考问题。接着,他抡起警棍朝灰发男人的脑袋砸去。灰发男人慢慢跪下,两只手仍然抓住麦克唐纳的外套下摆。麦克唐纳弯腰,操着警棍对着同一地方又来了一下,力道十足。

吉姆瘫软下去,倒在地上,帽子掉在一边,嘴巴张开。麦克唐纳慢慢地把警棍从一只手倒到另一只手上。一滴汗珠顺着鼻翼滴落。

科斯特洛说:“麦克,你是个粗鲁的家伙,不是吗?”他的声音空洞茫然,似乎眼前发生的事一点也提不起他的兴趣。

马洛里继续走向红发男人。他来到他身后,说:“把手举起来,打手。”

红发男人照做了,马洛里用空着的手越过他的肩头,伸进衣服内侧。他抽出皮套里的手枪,扔到身后的地板上。他又摸向另一边,拍一拍口袋。他朝后退去,绕过科斯特洛。科斯特洛没有枪。

马洛里走到麦克唐纳另一边,确保房间里的每个人都在眼皮底下。他说:“谁被绑架了?”

麦克唐纳拾起枪和威士忌酒杯。“那个姓法尔的小妞,”他说,“他们在她回家的路上劫持了她,我猜的。他们从意大利保镖那里知道了在玻利瓦尔俱乐部见面的日期,接着就计划了绑架。但我不知道他们把她带到哪里去了。”

马洛里马步扎稳,皱了皱鼻子。他随意地拿着鲁格枪,说:“你的小花招是什么意思?”

麦克唐纳语气冷酷:“先说说你的。是我给了你一次机会。”

马洛里点头称是:“你自然——是有你的理由……我受雇寻找一些属于朗达·法尔的信件。”他看向科斯特洛,后者却波澜不惊。

麦克唐纳说:“好吧,轮到我了。我觉得这中间设了局。因此,我要赌一把。我要从这次接触中找出头绪,就这些。”他挥手画了个圈,把整个房间的人还有所有事都概括进去了。

马洛里拿起玻璃杯,看看是否干净,然后倒了一点苏格兰威士忌,呷了几口,又用舌头把嘴巴周围舔了一圈。

“我们来谈谈绑票吧,”他说,“科斯特洛打电话给谁?”

“阿特金森。好莱坞的大律师。那些男孩的挡箭牌。他也是法尔小妞的律师。好小伙,阿特金森。一个寄生虫。”

“他参与了绑票?”

麦克唐纳大笑起来:“那是当然的。”

马洛里耸耸肩:“愚蠢的把戏——对他来说。”

他走过麦克唐纳,沿墙走到科斯特洛站着的地方。鲁格的枪口抵上科斯特洛的下巴,迫使他脑袋后仰贴上了粗粝的石灰墙。

“科斯特洛是个善良的老家伙,”他若有所思地表示,“他不会绑架女孩的。是吗,科斯特洛?不动声色的敲诈,或许吧,但不会来硬的。对吧,科斯特洛?”

科斯特洛双眼一白,咽了口唾沫,咬牙切齿地说:“会啊。你这人真没劲。”

马洛里说:“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但你可能没法知道了。”

他抬起鲁格,朝着科斯特洛的大鼻子一侧狠狠来了一下。白色的印记随即变成红色的一圈。科斯特洛有点慌了。

麦克唐纳把近乎满满一瓶的苏格兰威士忌塞进外套口袋,说:“让我来——!”

马洛里严肃地摇摇头,眼睛盯着科斯特洛。

“太吵了。你知道这些大楼用的建筑材料。阿特金森这小子一定要去见见。擒贼先擒王——假如你有办法接近他。”

吉姆睁开眼睛,双手撑地,试图站起来。麦克唐纳提起大脚,漫不经心地踩上灰发男子的脸庞,后者又趴下了,脸上满是灰色的烂泥。

马洛里瞥了眼红发男人,走到电话机桌子旁。他把电话听筒搁在一边,用左手笨拙地拨起号码。

他开口说道:“我打电话给雇用我的人……他有辆车,又宽敞跑得又快……我们要好好教训下这些小伙子。”

4

兰德里的黑色凯迪拉克大家伙无声地开上了通往蒙特罗斯的长长坡道。身处山谷之中,左侧的车灯射出幽暗的光线。空气冷冽,群星闪耀。兰德里越过座位往后看,一只手臂随意地搭在座椅背面,手臂修长,黑色外套,手上戴着白手套。

他说,这是他第三或第四次这么开口了:“所以说,这是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妙哉,妙哉,妙哉。”

他的微笑温和、镇定。他所有的动作都温润从容。兰德里是个个子高挑、皮肤苍白的男人,一口白牙还有乌黑明亮的眼睛在苍穹的自然光之下闪闪发亮。

马洛里和麦克唐纳坐在后排座位上。马洛里一言不发;他正瞧着窗外的风景。麦克唐纳扯出苏格兰威士忌四四方方的酒瓶,却把软木塞弄落在了地上,他一边弯腰找塞子,一边嘴里赌咒发誓。他终于找到了,靠回椅背,闷闷不乐地瞧着兰德里那张在白色丝巾映衬下干净、苍白的脸蛋。

他说:“你还用着高地大街那个地方?”

兰德里回答:“是啊,警察,我还用着。现在不太方便了。”

麦克唐纳发起了牢骚:“这他妈的真可耻,兰德里先生。”说完,他的头靠上车内装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