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第2/2页)

“看来的确如此。他甚至感化了你,让你借给了他一笔款子。发展得非常快啊。而我的第一印象是你并没有那么在乎他。”

“好吧,”她说,“那又怎样?但实际上,我爱他爱得发疯。”她翻过手背,低头端详着自己的手掌。“是谁雇了你,马洛先生,又是为了什么?”

“一个洛杉矶的律师,遵照来自东海岸那边的指示办事。我奉命跟踪你,确认你在某地的行踪。我这么做了。不过现在你已经准备搬走了。我又得从头再来。”

“但我已经知道你在跟踪我了,”她机敏地说,“因此,以后你要继续执行任务会更困难。你是一个私家侦探吧,我猜。”

我说是的。刚才我已经把香烟掐灭了。我把烟灰缸放回桌上,站起身来。

“对我来说是更困难些,但外面还有很多其他人呢,梅菲尔德小姐。”

“哦,我敢肯定是这样,所有那些和善的小男人。其中有几个甚至还更干净些。”

“警方没有搜寻你的下落。他们要抓住你很容易。你坐的火车已经被人发现了。我甚至还拿到了你的一张照片和一段描述说明。但米切尔却可以让你乖乖地听从吩咐。钱并不是他想要得到的一切。”

我觉得她的面颊微微泛出了红晕,不过灯光现在并没有直射在她的脸上。“也许是这样,”她说,“也许我并不在乎。”

“你在乎。”

她突然站起身,走到我近前。“你干这行挣的钱不多,对不对?”

我点点头。我们现在已经靠得非常近了。

“那么,要你从这里出去,把你见过我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得付多少?”

“从这儿出去,我分文不取。至于其他的么,我得去打份报告。”

“多少?”她说话的口气似乎是来真的,“我能付一笔可观的聘用定金给你。你们是这么叫的吧,我听说过。一个比敲诈动听得多的字眼。”

“这不是一回事。”

“它可以是。相信我,它可以就是那么回事——甚至对某些律师和医生而言也一样。我碰巧知道。”

“真够倒霉的,不是吗?”

“才不是呢,大侦探。我是这世上最走运的姑娘。我还活着。”

“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别把这件事捅出去。”

“哈,真没想到啊,”她拖长腔调慢吞吞地说,“一个有良心顾虑的私家探子。跟那些海鸥说去吧,老兄。在我身上这只不过是些五彩纸屑罢了。现在赶紧滚吧,私家大侦探马洛先生,去打你那个急着要拨的电话吧。我可不碍你的事儿。”

她动身朝门口走去,但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让她顺势转了个圈。扯开的衬衫下没有暴露出任何令人惊叹的赤裸胴体,只有某些部位的肌肤和一部分胸罩。你在海滩上会看到更多,比这多得多,但是你不会透过一件撕裂的衬衫看到。

我的眼神肯定有点不太正经,因为她突然弯起手指,试图用手爪挠我。

“我可不是发情的母狗,”她咬牙切齿地说,“把你的臭爪子从我身上拿开。”

我抓住她的另一只手腕,开始将她拉近。她企图用膝盖顶我的下身,但这时她已经靠得太近了。接着,她身子一软,向后仰起头,闭上了眼睛。她的双唇微启,弯成一条饱含嘲讽的弧线。这是一个凉爽的傍晚,在水边或许还会感到寒意。但在这里我不觉得冷。

过了一会儿,她用叹息般的声音告诉我,她得梳妆打扮前去赴宴。

我说:“嗯哼。”

又过了一会儿,她说,从上一次有男人解开她的胸罩到现在,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们缓缓地转向两张沙发床中的一张。它们都有粉红和银白相间的条纹外罩。这些你注意到的细小的古怪之处呵。

她的眼睛睁开了,带着一丝疑惑。我审视着它们,一次看一只,因为我靠得太近,没法全部看清楚。它们看起来十分般配。

“亲爱的,”她温柔地说,“你实在是太可爱了,可我现在真的没有时间。”

我帮她封上了嘴。好像有把钥匙从外面滑进了门锁里,但我当时没怎么仔细留意。门锁发出咔哒一声,房门打开了,拉里·米切尔先生走了进来。

我们猛然分开。我转过身,只见他紧盯着我,眼角低垂,身高六英尺一英寸,显得强壮、精瘦而结实。

“我刚才想到去办公室检查一下,”他开口道,几乎心不在焉,“12B号套房今天下午租出去了,就在你进来入住后不久。我隐约觉得有点奇怪,因为这里现在有很多空房可选。于是我借来了备用钥匙。这个肌肉发达的大块头是谁,宝贝儿?”

“她告诉过你不要叫她‘宝贝儿’,记得吗?”

即使这句话对他产生了影响,他也没有表露出来。他攥紧一只骨节突出的拳头,在体侧轻轻地翻转过来。

姑娘开口了:“他是个私家侦探,名叫马洛。有人雇他来跟踪我。”

“他跟踪你就得跟得那么近?看样子我打断了一段美好的友谊啊。”

她从我身边猛缩回去,从手提箱里抓起那把手枪。“我们正在谈钱的事。”她对他说。

“这永远是个错误。”米切尔说。他脸色泛红,双眼异常明亮。“特别是在那个位置上。你不需要拿枪,亲爱的。”

他冲我使出一记右直拳,速度非常快,弹性也不错。我迎着那一拳侧身闪避,动作迅捷,冷静机智。然而,右拳并不是他的杀手锏。他也是左撇子。我应该在洛杉矶联合车站就发觉这一点的。训练有素的观察者从不放过一丁点细节。我的右勾拳没能打中他,他的左勾拳却没有落空。

这一拳打得我头直往后仰。我一时失去了平衡,他趁机从侧面冲过去,从姑娘手里夺过了那把枪。它仿佛在空中跳了一支舞,然后在他的左手上安顿下来。

“放松点,”他说,“我知道这话听上去有点老掉牙,但我可以在你身上钻个洞,再拍拍屁股走人。我真的做得到。”

“好吧,”我粗着嗓门说,“一天五十块还不能让我卖命吃枪子儿。得出七十五块才够。”

“请转身。我很高兴能看看你的钱夹。”

我朝他猛扑过去,连人带枪抓住。只有过度恐慌才会让他开枪,而他正在主场上,没有任何恐慌的必要。不过,那个姑娘可能心里没底。我从眼角里模模糊糊地瞅到,她伸出手,朝桌上的威士忌酒瓶摸去。

我从侧面钳住了米切尔的脖子。他张口狂吠。他击中了我身上的某处,不过那并不重要。我出的拳更狠,可是它没能帮我赢下那块腕表,因为就在那个时候,一头军骡在我的后脑勺上狠狠地踢了一脚。我飞过一片黑暗的海洋,越飞越远,身体越缩越小,最后在一片火海中爆炸,化为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