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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把几封仰慕者的来信丢进垃圾桶,给自己新点上一根烟。

“我们准备出城,”他说,“艾格尼丝是个好姑娘。你不能欺负她。这年头,一个女人过日子不容易。”

“她对你而言块头太大了,”我说,“一个翻身就能把你闷死。”

“你那样打女人很卑鄙,兄弟。”他的语气予人的感觉似乎此事关乎尊严,让我不由盯着他看。

我说:“你说得对。我最近交友不慎。废话到此为止吧,我们来谈案子。你靠什么赚那笔钱?”

“你愿意出钱吗?”

“在什么情况下?”

“在我的情报可以帮你找到拉斯蒂·里根的情况下。”

“我又没在找拉斯蒂·里根。”

“得了吧。想听还是不想听?”

“赶紧说吧。只要我用得上,我就付钱。在我的圈子里,两百块可是能买到许多情报的。”

“艾迪·马尔斯派人弄死了里根。”他平静地说,随后向后一靠,那派头就像是刚当选了副总统。

我朝门口摆了摆手。“我都不想跟你争辩,”我说,“不愿意浪费氧气。走好不送,小个子。”

他俯身从桌上靠过来,嘴角露出白色的线条。他小心地掐灭香烟,掐了一次又一次,连看也不看一眼。同我办公室相通的一扇门内传来单调的打字机声响,敲铃,换挡,一行又一行。

“我没开玩笑。”他说

“走你的吧。别烦我。我还有事要做。”

“不,你闲着呢,”他尖刻地说,“我没那么好打发。我来这儿是为了讲我知道的那点东西,而我正在说呢。我跟拉斯蒂认识。谈不上熟,见面时我会打招呼:‘最近可好?’他有时会回我有时不回,取决于他的心情。但人是好人。我一向挺喜欢他。他很迷一个名叫莫娜·格兰特的歌女。后来她把姓氏改成了马尔斯。拉斯蒂伤了心,找了个富婆结婚了。那女人整天混迹赌场,像在家里睡不着觉似的。你对她的底细一清二楚,高个子,黑头发,如果是匹马,论模样应该也足够拿冠军了,但那种类型的女人会让男的有压力。神经紧张。拉斯蒂跟她过不下去。但老天啊,他总不会跟她爸爸的钱过不去吧?你准是这么想的。想这里根是个贪婪小人,路子却很怪。他目光长远。他总是在眺望下一个山谷。他极少原地踏步。但我觉得他根本不在乎钱。这话从我嘴里说出来,兄弟,是真心称赞。”

这小个男人到底不傻。那种花二十五分钱能找来三个的小混混根本想不到这些,更别说表达出来了。

我说:“所以他逃跑了。”

“他就此开始一路逃,有可能。带着那个叫莫娜的姑娘。她不跟艾迪·马尔斯一起住,看不惯他的勾当。尤其是那些副业,像勒索钱财、偷窃车辆、藏匿东部来的通缉犯,等等。据说有天晚上里根在大庭广众下警告艾迪,要是他敢连累莫娜违法犯罪,他到时会来问候他。”

“你说的大多数都能查到案底,哈利,”我说,“你不能指望靠这些让我掏钱。”

“我来就是要说点查不到的。所以里根就走了。我一度看到他每天下午都在瓦尔迪酒馆喝爱尔兰威士忌,盯着天花板出神。他话也不多了。他时不时会给我笔赌金,而我去那儿的目的就是替普斯·沃尔格林收赌金。”

“我原以为他是干保险的。”

“门面上确实是这么写的。如果你硬逼他,我想他也是可以卖保险给你的。嗯,九月中旬那段,我再没见着里根。我并没有立刻注意到这点。这种事情你明白的。某个人在那儿时,你常看见他,后来他不在了,你虽然看不到他,但总要等出了什么事才会想起来。我是怎么想起来的呢?有天我听到有人嘲笑艾迪·马尔斯,说他老婆都跟拉斯蒂·里根跑了,自己非但不伤心,还表现得像伴郎似的。于是我把这事告诉了乔·布罗迪。乔倒是聪明。”

“他是聪明。”我说。

“不是警察那一路的聪明,但还是聪明的。他想要钱。他冒出了一个念头:要是能设法弄到那对鸳鸯的情况,他或许可以捞到双份——从艾迪·马尔斯那儿赚一次,再从里根太太那儿赚一次。乔跟那家人有点认识。”

“五千块,”我说,“不久前,他刚敲过他们这么大的竹杠。”

“是吗?”哈利·琼斯略显吃惊,“艾格尼丝应该告诉我的。碰上命定的女人了,总对你有所隐瞒也没辙。对了,乔和我留心了各大报纸却什么也没看到,所以我们知道老斯特恩伍德掩盖了真相。然后有一天我在瓦尔迪酒馆见到了拉什·卡尼诺。认识吗?”

我摇头。

“有些家伙是自以为强悍,那小伙子是实打实的强悍。马尔斯有需要的时候,他为他办事——解决麻烦。他可以喝完一杯去杀个人,杀完人再喝一杯。马尔斯不需要他的时候,他就离得远远的。而且他不住在洛杉矶。嗯,这也许能说明点问题,也许不能。也许他们已经锁定里根了,马尔斯正坐在幕后,脸上含着笑,等待时机。但也可能事情完全是另外一副样子。总之我跟乔通了气,他盯上了卡尼诺。盯梢他拿手。我就干不来。我现在透露给你的这部分内容,不收费。乔跟踪卡尼诺去了斯特恩伍德府,等卡尼诺在庄园外面停好车,他身边出现了另一辆车,里面是个姑娘。他俩聊了一会儿,乔似乎看到那姑娘把什么东西交给了卡尼诺,好像是钱。那姑娘旋即离开了。是里根太太。很好,她认识卡尼诺,而卡尼诺认识马尔斯。于是乔断定卡尼诺知道一些里根的底细,正想法给自己捞点好处。卡尼诺离开的路上,乔跟丢了。第一幕至此结束。”

“卡尼诺这人长什么样?”

“矮个,块头敦实,棕色头发,棕色眼睛,总是穿棕色衣服戴棕色帽子。甚至还有一件棕色仿麂皮雨衣。开一辆棕色小轿车。卡尼诺先生的整个世界都是棕色的。”

“可以讲第二幕了。”我说。

“不给钱的话到此为止了。”

“我觉得这些不值两百块。里根太太嫁给了夜店里认识的一个前私酒贩子。她还会认识他这一类的其他人。她跟艾迪·马尔斯很熟。如果她认为里根出了什么事,艾迪就是当仁不让她会去找的那个人,而卡尼诺又很可能是艾迪派去处理事务的人选。你想说的就这么多对吧?”

“你愿不愿意花两百块打听到艾迪的妻子在哪里?”那小个子平静地问。

这下我的注意力全在他那儿了。我紧紧靠在座椅上,都快把扶手压断了。

“哪怕她是一个人?”哈利·琼斯加了一句,语气轻柔,又十分奸诈,“哪怕她根本从来没有跟里根私奔,现在正藏匿在离洛杉矶大概四十英里远的一个隐蔽住处——所以警方才会始终认为她跟里根一块儿跑了,你愿意为此付两百块吗,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