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地方检察官九点想见你,”他说。“在那之后,我估计你就可以回家了。就是说,如果他不拘留你的话。我很抱歉你得一整夜坐在那把椅子上。”

“好吧,”我说。“我需要锻炼。”

“不错,再回到最佳状态,”他说。他闷闷不乐地盯着托盘里的碟子。

“抓到拉加迪了?”我问他。

“没有。他到底只是个医生。”他的眼睛瞟向我。“他在克利夫兰行医。”

我说:“我不喜欢这么顺利。”

“你什么意思?”

“小奎斯特向斯蒂尔格雷夫敲竹杠,于是,出于纯粹的偶然,他在海湾城遇到了一个能够证明斯蒂尔格雷夫真实身份的人。那真是太顺利了。”

“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我累得都快忘了自己的名字。忘了什么?”

“我也是,”弗伦奇说。“得有人告诉他斯蒂尔格雷夫是谁。拍下照片时,莫·斯坦还没被人干掉。因此,如果不知道斯蒂尔格雷夫的身份,这照片又有什么用?”

“我估计韦尔德小姐知道,”我说。“奎斯特是她的哥哥。”

“你这是胡扯,朋友。”他露出了一个疲倦的笑容。“她也会帮着她的哥哥去敲诈男朋友和她自己吗?”

“我投降。也许那照片只是个意外。他另外一个妹妹——正是我的客户——他喜欢采风,越自然的照片越好。要是他活得够长,一定会因为轻微过失而遭起诉。”

“因为谋杀而遭起诉,”弗伦奇冷漠地说。

“哦?”

“马格拉尚还是找到了那把冰锥。他只是不想承认你是对的。”

“应该远远不止如此。”

“是的,不过也不必提了。克劳森和麦尔威·马斯顿都有前科。那个孩子死了。他有一个令人尊敬的家庭。他身上有点坏毛病,又交上了狐朋狗友。没有必要为了证明警方能够破案而去毁了他家的名声。”

“你真是体贴人心啊。那斯蒂尔格雷夫呢?”

“那不归我管。”他开始起身。“一个匪徒死于非命,通常后续调查会持续多久?”

“就跟头版新闻的热度一样,”我说。“不过,这里涉及一个身份的问题。”

“不用。”

我瞪着他。“你什么意思,不用?”

“就是不用。我们十分肯定。”他现在站了起来。他用手指梳梳头发,整整领带和帽子。从他的嘴角发出一个低沉的声音:“私下里说——我们总是十分肯定,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多谢,”我说。“我自己心里有数。那几把枪怎么样了?”

他突然不动了,低头看着桌子。他的视线慢慢地与我相交。“它们都属于斯蒂尔格雷夫,而且他有持枪证。从另一个县的县警办公室证实。别问我原因。它们之中——”他顿了顿,抬头看着我头顶上的墙面——“有一把杀了奎斯特……与杀死斯坦的是同一把枪。”

“哪一把?”

他无力地笑笑。“弹道组的人要是把两把搞混了而我们又不知道,那就够呛了。”他说。

他等待着我接话。我却无话可说。他打了个手势。

“那么,再见了。你知道,这无关私人恩怨,但我真希望地方检察官剥了你的皮——细细长长地一条条剥下。”

他转身走出了门外。

我也可以离开,不过我只是坐在那里,凝视着桌子对面的墙壁,仿佛已经忘了如何站起来。过了一会儿,门开了,那个橘色女王进来了。她打开卷盖式书桌,从她那不可思议的头发上摘下帽子,那面光秃秃的墙上有个光秃秃的钩子,她把外套挂在上面。她打开身边的一扇窗,掀开打字机,将纸卷入。然后,她看着对面的我。

“在等人吗?”

“我住这儿,”我说。“待了一整晚。”

她定定地望了我一会儿。“你昨天下午也来过,我记得。”

她转向她的打字机,十指飞快地开始敲击键盘。她身后那扇敞开的窗户传来的猫叫,充斥着停车场。天空一片白亮,烟雾不多,会是艳阳高照的一天。

橘色女王桌上的电话响了。她讲话的声音模糊不清,接着挂断了电话。她再次望着对面的我。

“恩迪科特先生在办公室等你,”她说。“认识路吗?”

“我曾经在那儿工作过,尽管不是为他工作。我被炒了。”

她看着我,脸上一副典型的市政厅官员的表情。一个声音似乎从哪里传来,但绝不是从她口中发出的:

“戴上一只湿手套去揍他的脸。”

我从她身边经过,低头看着那头橘色的头发。发根处有不少白发。

“刚才是谁说的?”

“是墙壁,”她说。“墙壁会说话。是路过这儿下地狱的死人发出的声音。”

我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关上挨着墙壁的门,尽量不发出噪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