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迪亚爵达市(第3/4页)

“她刚才是说十三公里?”哈利说着把挂在鼻端的几滴汗珠吹掉。

“在我们回去以前,天就黑了。”贝雅特说着指了指,“你看,大家都要回去了。”

沿着海滩黑压压的一片,看似无止尽的人潮都准备回家,他们身后是午后的阳光。

“就跟我们希望的一样。”哈利说着把墨镜顶上鼻梁,“全迪亚爵达市的人排成一列,我们只要睁大眼睛看。假如没看到穆罕默德,搞不好走运撞见列夫本人。”

贝雅特笑了:“跟你赌一百块:我们遇不到。”

一张张脸在大热天里闪过。黑的、白的、年轻的、老的、漂亮的、丑的、嗑了药的、有节制的、笑着的、板着脸的。酒吧和冲浪板出租摊都不见了,他们只看到沙滩和大海在左边,浓密的热带丛林在右边。几群人东一处、西一处地坐着,大麻烟的特有气味阵阵飘来。

“我又想了想亲密空间和我们的内线理论。”哈利说,“你觉得列夫和丝蒂恩之间的关系,会不会不只是大哥和弟媳?”

“你是说,她也参与了计划,然后被列夫杀人灭口了吗?”贝雅特斜眼看着太阳,“嗯,也不无可能啊。”

即使过了四点,热度仍没消散多少。他们脱了鞋,跨过几块岩石,哈利在岩石另一边发现一截被海水冲洗干净的干枯粗枝。他把树枝插进沙里,从夹克里取出皮夹和护照,才把夹克挂上这个临时衣架。

现在可以看到远方的特兰科索了,贝雅特说,她在录像里见过刚才经过他们身边的一个男人。一开始,哈利以为她是指哪个小有名气的演员,后来她说那人叫罗杰·培森,除了犯下几次毒品罪之外,还因为抢劫旧城区和费特维车站的邮局坐过牢,也是抢劫伍立弗邮局的嫌疑人。

弗雷德在特兰科索的海滩餐厅里,喝掉了三杯凯比尼雅酒,但他仍觉得走十三公里的路只为了——用罗杰的话来说——“让皮肤在发霉以前透透气”,是一件蠢事。

“你就是因为吃了那些新药,才没办法好好坐着。”弗雷德对他朋友抱怨,对方抬起膝盖踮着脚,蹦蹦跳跳地走在前方。

“那又怎样?总要燃烧一点卡路里才能回北海吃自助餐呀。告诉我,穆罕默德在电话里说那两个警察怎么了。”

罗杰叹口气,不情愿地搜索着短期记忆:“他说有个矮个子的女人,苍白得像是透明的;还有一个高大的德国人,长着酒糟鼻。”

“德国人?”

“是穆罕默德猜的。也可能是俄国人,或印地安人,或……”

“可笑。他确定人家是警察吗?”

“什么意思?”罗杰停步,弗雷德差点撞上他。

“我只是说这件事我不喜欢。”罗杰说,“据我所知,列夫不在挪威以外的地方抢银行。挪威警察也不会来巴西追捕讨厌的银行劫匪。可能是俄国人。靠。我们知道是谁派来的,他们要找的不是列夫。”

弗雷德呻吟了一声:“拜托不要又说那套吉卜赛人的蠢话。”

“你以为我是没事找事吗?他可是撒旦化身,就算只骗走他一克朗,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除掉对方。我从没想过他会发现,我只从其中一袋里拿了几千块当零花,不是吗?但这是原则问题。如果你是帮派首领,就得坚持原则,除非……”

“罗杰!如果我想听这些黑手党的废话,我可以去租录像带。”

罗杰没有回答。

“嘿,罗杰?”

“闭嘴!”罗杰低声说,“不要转头,继续走。”

“什么?”

“要是你没喝醉,就会看到我们刚才经过一个透明人和一个酒鬼。”

“是吗?”弗雷德偏过头,“罗杰……”

“怎样?”

“我想你说得对。”他们一起转身。

罗杰继续走,没有回头。“靠!”

“现在怎么办?”

弗雷德没听到回答,回头看的时候发现罗杰已经不见了。他惊讶地望着沙滩和沙子上罗杰留下的一排深深的脚印,脚印一个急转向左。他在前方看到了罗杰匆忙的身影。然后弗雷德自己也开始向那浓密、葱郁的丛林跑去。

哈利立刻放弃。

“没用的。”他在贝雅特身后大喊,贝雅特晃了一下,也停了下来。他们距离海滩才几米,却像进了另一个世界。树叶顶盖下一片漆黑,树干之间悬着一股浓浊的热气。就算有两个人逃跑的声音,也被鸟儿的尖叫和海浪的隆隆声给淹没了。

“后面那个看起来应该跑不快。”贝雅特说。

“他们比我们熟悉地形。”哈利说,“我们也没有武器,但他们可能有。”

“如果列夫之前没接到警告,现在也该知道了。那我们该怎么办?”

哈利揉着脖子上浸湿了的绷带。蚊子已经成功溜进去咬了几口。“我们改用B计划。”

“哦?B计划是什么?”

哈利看着贝雅特,纳闷为什么她额头上看不见一滴汗珠,自己却像腐臭的水沟,全身大汗淋漓。

“我们去钓鱼。”

夕阳虽短,却另有一番华丽景象,呈现出光谱上各种深浅浓淡不一的红。穆罕默德认为还加上了另外几种,他指着太阳。太阳像是热煎锅上的一团奶油,融进了海平线。

但柜台前方的德国人却对夕阳没有兴趣。他只说他会出一千块,给任何能帮他找到列夫·格瑞特或罗杰·培森的人。可否请穆罕默德把话传出去?感兴趣的线人请到维多利亚旅馆的六十九号房。那个德国人说完之后,就跟那个苍白的女人离开了咖啡店。

傍晚时分,出来飞舞的昆虫把燕子惹得发狂。太阳已在海面上融成一团软软的红,十分钟后天就黑了。

一小时后,罗杰连声咒骂着出现,晒黑的皮肤上却衬着苍白的脸。

“吉卜赛流氓。”他低声对穆罕默德说,还说他在福列多的酒吧已经听闻大笔酬金的事,马上就离开了。路上他去那家超级市场探了探,佩特拉说那个德国人和金发女人来过两次。上一次买了一根钓竿,他们并没有问任何问题。

“他们要钓竿干吗?”他问。穆罕默德替他倒咖啡时,他对四周投以诅咒的眼神:“难不成要钓鱼?”

“好啦。”穆罕默德指了指咖啡杯,“对焦虑症很有效的。”

“焦虑症?”罗杰大叫,“这是常识啊,他妈的一千美金!只要十分之一,这里的人就会高高兴兴地把家里的老娘卖掉。”

“那你准备怎么办?”

“做我必须做的。先下手为强。”

“真的?怎么做?”

罗杰尝了口咖啡,一面从腰间皮带里取出一把有红棕色短把的黑色手枪:“跟来自圣保罗的金牛PT92C打招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