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怪事一箩筐(第2/8页)

“你说的没错。”

本条直吉到现在还不时以怀疑的眼光观察着金田一耕助,他可能在心里揣测着——

(这个男人能帮得上忙吗?)

即使如此,他仍然下定决心开口道:

“我目前从事这种工作。”

他从口袋里取出名片盒,从中拿出一张名片递给金田一耕助。

金田一耕助接过来一看,只见名片上印着:

本条照相馆

本条直吉

旁边还写着本条照相馆位于高轮的地址。

“哦,原来如此。刚才我还在猜你究竟从事哪一种行业呢!那么,你要说的事情是……”

“嗯,其实是这个东西。”

本条直吉拿出一个布包,接着他打开布包,从里面找出一张照片,递给金田一耕助。

照片用红白色的绳子捆绑住,上面还印着本条照相馆的烫金店名。

金田一耕助拆开一看,只见那是一张25.5×30.5公分的结婚照,背景是一扇可以对摺的金色屏风,新娘和新郎就在屏风前面。

新娘坐在椅子上,她头上那块装饰用的白布和衣摆上的图案是成套的。

当时彩色照片还不普及,所以这只是一张黑白照片。也正因为是黑白照片,根本不能清楚看出衣服的花色,只能大约知道藏青色的衣摆上有用金线和银线绣出牡丹和狮子的图案。

(这么豪华的衣服想必是借来的。)

金田一耕助不禁这么想着。

照片中的新娘长得不错,虽然头上顶着厚重的假发,还是无损她的美丽。不过,由于她脸上化着浓妆,金田一耕助几乎看不出她脸上有什么表情。

比较特别的是她的眼神,她似乎没有看着镜头,只是越过镜头,看向远方。那是一种有些恍惚、迷茫的眼神。

这个新娘年纪大约二十一、二岁,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除了眼神之外,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此外,她交叉放在膝盖上的左手无名指上,戴了一只主钻周围镶着碎钻的心型钻戒。

新郎面向新娘,站在新娘的左侧,身高约五尺八寸,体格非常壮硕,不过看不出他确实的年纪。

他身穿黑色图案的锦缎长衣、长裤,右手拿着一把扇子。

由于他的肩膀宽厚,使得衣服的肩宽受得相当紧绷,两只结实的臂膀像是快要冲破袖口,浓密的胸毛也隐约可见,而露在袖口外手背上的汗毛更是出奇的茂盛。

除了这些外,新郎的脸让人感觉十分诡异。

新郎那张原本应该显得纯真、乖巧的娃娃脸,此刻却让人觉得有些恶形恶状,这大概是因为他把卷曲的长发往后梳,而且留长的鬓发前端与下巴的胡子交杂在一起,整张脸像是长满胡子,看起来毛茸茸的。

即使在昭和五十年的今天也找不出几个这样的男人,更何况是在保守的昭和二十八年,这种装扮肯定会被视为是异类。

新郎之所以蓄着长胡子,或许不是因为他懒得整理,而是他自以为这样比较潇洒吧!

只是这么一来,就和锦缎制的和服不太搭调。

金田一耕助又把视线移到新娘身上,不知为何,新娘茫然的眼神总给他一种奇异的感觉。而另一个引起他注意的东西,是吊在新郎与新娘之间的奇妙物体。

“这个是什么东西?”

金田一耕助好奇地问。

“是夏天挂在屋前的风铃……”

经本条直吉这么一说,金田一耕助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风铃啊!)

这串风铃是以屋子形状为主体造型,下面挂着一些横切状的东西。

一般厂商制造风铃的时候,通常会在这些横切物的前端再挂一个狭窄长方形的薄片,当风吹动这个薄片时,风铃就会发出清脆的声响。

可是,金田一耕助并没有看见风铃下有那个薄片。

“他们想把风铃放在结婚照片里?”

“是的,听说这是新郎家的传统?”

“这是你在照相馆里拍摄的照片,还是出外拍摄的?”

“金田一先生,我要说给你听的正是这件事。”

奇特的顾客

近来照相的使用十分普遍,不论张三、还是李四,几乎是人手一架照相机,就算自己没有照相机,只要朋友有照相机,也会凑和拍几张照片留念。

因此会特别去照相馆拍照的人少之又少,甚至连照相馆的数量也不比从前了。

高轮泉岳寺旁边的本条照相馆,就是现存极少数的照相馆之一。

或许由于高轮附近还有泉岳寺的缘故,所以这里除了本条照相馆之外,另外还有两间照相馆。

但是不管怎么说,本条照相馆的确是一家老字号照相馆。它在明治二十五年开业,所以昭和二十八年时,本条照相馆还很以挂了六十几年的暖帘为做。顺利的话,直吉就是本条照相馆的第四代的继承人。

当然,这一带在昭和二十年三月九日的大空袭时,也曾被战火夷为平地,本条照相馆因此化为乌有。

还好第三代继承人——德兵卫早已把重要的器材、药品撤离,所以本条照相馆才能迅速在战后重新开业。

由于本条照相馆附近的土地大致都已整理好,附近仍有一些林立的店铺,使得照相馆的未来也变得明亮许多。

德兵卫之所以到现在还不敢把继承传给下一代,主要是跟他独生子——直吉的个性有关。

昭和二十四年春天,直吉从西伯利亚战场回来,当时他二十六岁。

今年他正好三十岁,虽然是一名技术很好的摄影师,却不把技术用在自己的工作上,总是和一些从战场上回来的奇怪朋友混在一起块儿,不知在外面忙些什么。

正因如此,德兵卫只好一个人扛下本条照相馆的大小事务。

幸好德兵卫收了一名不错的徒弟,多少可以分担一些工作。只是这个徒弟年纪太轻,德兵卫仍无法把重担交给他。

这个徒弟名叫兵头房太郎,原本是芝浦渔夫的儿子,芝浦一带沦为战区后没多久,他就成了失去双亲的战争孤儿。

昭和二十一年冬,德兵卫在一次躲避空袭的时候,正巧遇到房太郎出外盗食,因此把房太郎带回家。

刚开始的时候,房太郎不改放浪的习性,经常跷家,直到半年之后他才稳定下来,帮忙德兵卫照料本条照相馆。

房太郎是一位聪明伶俐的少年,对摄影师的工作也学得非常快,再加上战争爆发以来,德兵卫一直没有收到直吉的消息,所以他有一度想收房太郎为义子,当年房太郎二十三岁。

至于直吉所说的事情,是发生在昭和二十八年八月二十八日下午四点的时候,当时有一位年轻女子推开上头印着“本条照相馆”金色字体的玻璃门,走了进来。

这家照相馆在战前的店面非常宽,后面还有一间设备相当完善的摄影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