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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上该算是幻想小说……不,算前卫小说是吧?”

“呃。”

这种事其实从没想过。

因为对我而言。我的小说全是私小说(注,以自己的体验为题材所写的小说) 。

“总编,看来关口老师一时之间还不了解状况,干脆开门见山说清楚比较快吧。”

小泉说。确实,我的领悟力不佳。听不懂拐弯抹角的话是出了名的,但这么直接地指摘反叫我无地自容。山崎点点头笑得更开怀地说:

“说的也是,那就开门见山说吧。老师——您意下如何?把这几篇凑一凑出版单行本吧。”

“哪几篇?”

“哎,当然是说老师的作品哪。”

我总算了解状况。原来今天叫我前来,为的就是征求同意好发行我的短篇集。

“幸好老师的作品全在敝杂志上连载,省了不少麻烦!”

寺内说。

卖文为生以来,已过两年又几月。从处女作《嗤笑教师》到最新作《目眩》,算一算也写了八篇短篇小说。两年八篇表示一年有四篇,虽不算慢笔却也称不上快速。而且正如寺内所言。这八篇全在《近代文艺》上刊载,因此与其他流行作家不同,不会因版权等问题与其他出版社发生争执。

但是——由杂志刊载时的回应看来,我的作品并非全获好评。

当然也不至于毫无回响,只是多半足说我的作品难以理解、作风尚未完成等等,不知该算切中核心还是该算大大误解的评价。只不过我这个人虽然容易受伤,在内心深处却又隐藏着高傲的自尊心,在众多批评之下仍旧不屈不挠地持续写相同风格的作品。所以——

“我想——我的作品应该没人买吧。”

我真的如此认为。

事实上去年年底也曾提过出版单行本的事,但是在读者的回响参差不齐而编辑部内的评价也褒贬不一的情况下。最后大多数的意见一致认为时机尚早。当然对此我也毫无异议,因为的确如此。加上我这人虽然明明是靠写小说维生,但在编辑部提此事前却连想也没想过出书这档事,这种心态至今仍未改变。

山崎一瞬睁大了双眼。

“没这回事!我想十月号应该就会有回响了。哎。不瞒您说,我事先已请了几名大评论家看过,请他们无需客气自由评论,大体上获得的评价都很好,所以说没问题的。”

山崎说。

“您说那篇《目眩》——大获好评?”

心情很复杂。

“是呀。山崎总编他们可是爱得很呢,我自己也很喜欢。”

小泉说。

《目眩》的故事大致如下:

有一对男女体内各拥有两个灵魂,其中一对灵魂相互爱恋,另一对灵魂则畏惧彼此。男女在绘画中的海岸与书中的深海里幽会,之后又在多重结构的建筑物中逃避彼此。

不消说,这篇作品浓厚地反映了七月发生的那个悲惨事件的色彩,但却未能使之升华为真正的创作。若不是截稿日逼近恐怕早就不写了吧,但时间实在太短,尚来不及将事实酝酿成小说。

因此就算页数快用完了故事也全然无法收尾。

结果,只好让以朋友京极堂为原型创造出来的穿黑衣服戴护手自称杀手的男性登场,让他杀了女主角。不这么做就无法结束,所以这该算是劣作吧。现在却意外获得好评,我实在无法理解。或许说作者的意图本来就不可能传达给读者,但到这种地步似乎又太夸张了点。

“只要老师没意见的话,我想把书名就取作《目眩》。”

寺内说。看来在我想得入神时,讨论仍继续进行着。

“这、不,关于这点——”

我困惑了,毕竟死于那个事件的女性的脸庞至今仍鲜明地烙印在我脑中。

“能否——让我考虑一下?”

“啊,当然当然。敞社的立场上自然是希望能收录您所有的作品,不过收录的顺序等等也得跟老师您商讨一下才能决定,装订也得考虑考虑,对对,还有增修或订正等等问题。”

“不,我的意思不是这个。而是——”

我的意思其实是希望能让我考虑一下该不该出版,但对方似乎听不出这层意思,三人都笑瞇瞇的。正当拙于言辞不知如何说明之际,一名曾见过但不知其名的编辑小跑步过来。

编辑行个礼,凑近山崎的耳旁低声不知说了什么。

“啊,对对,好好。”

山崎说完转身朝后。

“不好意思,久保老师。”

入口处站了个年轻男子。

“刚刚好,关口老师,让我为您介绍介绍。寺内,这件事就这么决定吧。”

山崎唐突地结束掉讨论。

“那么关口老师。改天再联络,到时候还请您不吝赐教。”

寺内精神抖擞地说完后离席。

看来我单行本出版的事情在莫名其妙间已成定局。

寺内出去后,方才的编辑带着立于门口的男子进来。山崎与小泉起身欢迎,我也跟着起身。

山崎向男子打招呼。整个身体从腰部以上大幅度前倾,说是点头行礼恐怕更接近鞠躬。

“唉,您来的可好。这次您愿意接受敝社失礼的要求,真不知该如何答谢——”

“不,请别放在心上。我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辈,这类小事请尽管吩咐,别客气。对了。总编,这位是?”

“对对,让我来介绍一下。关口老师,这位是新一代幻想文学的旗手——久保竣公老师。这一位是关口巽老师。”

“敞姓关口。”

我一如往常有气无力地回答。身为文士却与文坛保持疏远,至今还没半个有深交的小说家朋友,就算承蒙介绍也没办法持续来往。对自己以外的所有小说家而言,我都只是一个普通读者罢了。可是——我记忆中似乎没听过久保竣公这位作家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