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二人间缱绻的亲吻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婴儿啼哭声突兀而起,早已完全迷失自己的崔嵬就仿佛突然惊醒一般整个人弹起,茫然地站在地中间,愣愣地看着正哭闹不止的严玏:“他怎么突然哭起来了?”

严玏的哭声虽然突然,但连日的相处,对已经逐渐习惯的严璟来说倒也没什么意外,反倒是明明上一刻还意乱情迷,下一刻就抽身离开的崔嵬给他的震撼更大,他面上还带着几丝尚未退散的潮红,扶额坐在床榻上,瞪着屋中间的崔嵬看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失笑出声。

对上他的笑,崔嵬才回想起方才两个人在做些什么,而自己又做了些什么,整张脸顿时红了起来,红晕从两颊一直蔓延到耳根,咬了咬自己本已经红润至极的唇:“璟哥,我……”

严璟的视线在他的唇上停留了许久,才仿佛用了极大的自制力一般强迫自己收回了视线,掀开方才还盖在自己身上的薄被,从床榻上下来,路过几乎红透的崔嵬时,突然顿住脚步,在对方的注目之中微低头,凑到崔嵬唇边,唇瓣相碰……然后轻轻咬了一下,跟着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站直了身体,转身去看矮榻上的严玏。

严玏以崔嵬无法理解的精力继续保持着持续的哭叫,直到严璟弯腰将他抱起,哭声才渐渐止歇,但一双眼里还蓄着泪水,明显一副严璟若是不能如了他的意便能接着哭下去的势头。

严璟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抹去还挂在两颊的泪珠,低笑道:“刚刚还夸你乖,偏偏要在这种时候坏我的事。”

崔嵬听见严玏的哭声止了不由松了口气,刚凑上前来便听见严璟的话,脸上还未消散的红晕又明显了几分,他不自在地抬手蹭了蹭自己的鼻子,低头看了看严璟怀里的小家伙:“玏儿怎么突然哭这么凶?”

“能让这小家伙哭的无非是吃喝。平日里到了这个时辰都该喂些东西了,偏我刚刚色令智昏,把他完全忘在脑后,他又不能说话,只能靠哭找点存在表示一下抗议。”严璟抬眼,目光在崔嵬通红的耳根上稍作停留,还没等再说话,怀里的严玏便又哼唧起来,赶忙晃了晃胳膊,“好好好,这就先让你填饱肚子。”

说完,扭过头便朝外吩咐道:“银平……”

可能是回到王府熟悉的环境,让严璟脱口便唤了银平的名字,之后自己先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崔嵬察觉到他面色的变化,又想起自己今日并没有看到银平,不由小心地开口:“银平他……”

严璟神色灰暗,低低地叹了口气:“那日我进宫的时候,他留在了府里,之后就再没得机会相见,都城乱成一团之后更是讯息全无,我也不知他现在……”

崔嵬知道银平跟在严璟身边多年,最为贴心与熟悉,立刻道:“明日回军中我会派人去都城打探消息,到时候会嘱咐他们稍加留心。”话及此,他又宽慰道,“依着都城现在的局势,严琮已是自顾不暇,应该不会分神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璟哥你也不必太忧心。”

“嗯。”

严璟低头看了一眼仍在哼唧以抗议自己被无视的严玏,又看了看面前的崔嵬,一大一小两双格外相似的眉眼现在都在面前,让他觉得莫名的心安。他伸手轻轻地拍了拍严玏,低低地哄了几句,朝着崔嵬抬了抬下颌:“阿嵬,抱一会,我去吩咐他们给玏儿准备些吃食。”

崔嵬垂眸与严玏对视,神色一下子紧张起来,有些僵硬地伸出手臂,又想下意识地想要收回——严璟怀里看起来还算乖顺的严玏在他眼里实在是太幼小了,他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就伤到这个脆弱的小家伙。但严璟已经将他按坐在矮榻上,而后不由分说地就将严玏塞到了他怀里,轻轻道:“我第一次抱这小家伙的时候也紧张的很。”

崔嵬的半个身体都有些发僵,他保持着一个姿势,不敢有任何的动作。倒是严玏在他怀里要自在的多,连仍在饿肚子的事好像也能抛在脑后,有些好奇地蹭蹭看看,最后伸手抓住了崔嵬的衣襟,再一次毫不见外地就塞进了口中。

“他喜欢你,”严璟弯了唇角,“大概他也知道,你是他的舅舅,是会一直保护他,照顾他的亲人。”

小家伙温热的体温顺着包裹他的薄被传递到崔嵬身上,让他感觉到心口也变得温热,他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会一直保护他,照顾他,让他平平安安的长大。”

严璟垂下视线看着面前这一大一小,最后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崔嵬的头顶,眼底满是温柔的笑意:“我去吩咐他们,你先陪玏儿玩。”

虽然天色已晚,但王府毕竟不同于别处,严璟吩咐下去之后,便立刻动作起来,不一会的功夫,就送了温热的牛乳进来,严璟试过温度之后,才拿了小勺子一勺一勺地喂给了严玏。

崔嵬老实地坐在矮榻上,低头看了看因为有了吃食而变得明显开心的严玏,忍不住抬头看向动作熟练却又格外细致小心的严璟,突然之间心中生起了几分感慨。

他记得自己与严璟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因此也就清楚的记得当日这人是如何的清冷与骄矜,此刻却这样面色温柔又认真地照顾着幼小的严玏。

严璟忙着喂严玏,却仍能分注意力到崔嵬身上,立刻便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不由开口:“怎么?”

“璟哥,你这一路……”崔嵬微微抿唇,“带着玏儿一路回来,吃了许多的苦吧?”

严璟只看着他那双眼,就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他将碗里最后一点牛乳喂给严玏,用柔软的布巾替他擦了擦嘴,才挨着崔嵬坐了下来,笑吟吟道:“我这么大的人了身上只要有银两总有办法,若说吃苦,玏儿才是跟着我吃苦了。这一路上风餐露宿的,我们总能找到些吃的,但牛乳之类的东西却不是总有,那种时候也只能煮点米汤,幸而玏儿这孩子也不挑剔,只要有吃的便能满足。”

说到这儿,他歪了歪头,毫不客气地靠在崔嵬肩上:“连玏儿都吃得了的苦,对我来说真的没什么,能够平安无事地将他带回来,能够见到你,我已经知足了。”

崔嵬微微侧目,他的角度还是能看见严璟眼下的淡青色,但是与才见面的时候不同的是,此刻的严璟已经逐渐绽放出生机与活力。好像真的如他所说那般,只要有崔嵬与严玏在身边,他就心满意足。

对崔嵬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阿嵬?”严璟坐直了身体,认真地看着崔嵬,“我有一事要与你商量。”

崔嵬看见严璟的样子,也忍不住跟着坐直了身体,眨了眨懵懂的眼:“怎么?”

严璟伸手,将正崔嵬的衣襟从严玏手里解救出来,伸手点了点他的小脸,将布老虎塞回他怀里,而后才朝着崔嵬继续道:“先前离开皇城的时候,你阿姐与我说,等我回了西北,将玏儿交给你母亲照料即可。但这一路我几经思虑,我想将玏儿先留在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