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2/2页)

雪还在下,凌容与眉心微微蹙起。

赵舒窈像听了什么笑话,轻笑了下,转头看向凌容与,声音一如往常,带着几分亲昵与撒娇。

“太子哥哥,这人分明就是强词夺理,如今雪越下越大了,还是快点叫人将她拉下,清河公主召我入宫,我这进宫的时间都被她给耽搁了,到时公主可要生气。”

以往对于这种投怀送抱者,这位素来不让女色近身,甚至可说厌恶女色的太子殿下,的确都直接让人拖走。

凌容与意味不明地看了盛欢一眼,颔首道:“好。”

赵舒窈嘴角微勾,脸上笑意更浓,眼角眉梢透着得意。

盛煊猛地抬头:“殿下──”

他话还未落,就见盛欢的胳膊被人拽住。

盛煊愕然的瞪大眼。

群众顿时哗然,满脸惊诧,但这惊诧中却带了点雀跃。

方才他们还觉得是这女郎刻意接近太子,现下他们看得清清楚楚,太子扶起女郎的动作,那叫一个温柔,这种事以前可从未发生过。

在这京城之中,终于出现第三个能近太子身的女郎了,这可是大事!

赵舒窈略微怔了怔,笑意凝在唇边,眼底闪过一抹难堪。

就连盛欢本人被凌容与扶起身之后,亦是脑中一片空白,看着他的眼里先是震惊,而后浮起一丝迷惑。

她也是这时才注意到,凌容与俊美绝伦的一张脸毫无血色。

前世凌容与看起来虽然清瘦颀长,但衣袍底下的肌.肉却结实且充满爆发力,实际上身强体壮的很,可说健硕有力,壮如牛犊。

当初她与阿爹救下他时,他不知为何被砸得头破血流,脑袋和脸半边全是血,看起来很是瘆人。

可是被她捡回去调养不过数月,他便恢复得极好,甚至连一次病都没生过。

盛欢像是想到什么,突然垂眸看着他握住自己胳膊的手。

凌容与的手异常冰冷,无半丝温度。

仿佛他身上那雪白狐裘与保暖衣物皆为虚,似冰雪全落在他身上那般冰冷。

像个死人。

察觉到她的目光,凌容与迅速松手,睨向盛煊,轻声道:“盛侍读。”

盛煊意会,飞快地爬起身,嘴里不忘谢恩:“谢殿下恩,臣感激不尽,臣不敢劳烦殿下,臣这就立刻将她拉下去。”

他边说边将盛欢往宁家马车拉去,赶忙低声安抚:“囡囡别怕,莫再回头,谁也不要看,有阿兄在不会有事的。”

盛欢怔怔的看着兄长。

前世被人追杀时,阿兄也对她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自有记忆以来,阿兄跟她说话的时候,总是很温柔,看着她的凤眸,也总盈盈含笑。

前世他眼里有着视死如归的决绝,如今则有着掩不住的温柔与心疼。

“好,阿兄,我不看。”盛欢眼眶微热,乖巧地点了点头,果真未曾再看凌容与半眼。

……

“太子哥哥,你为什么……”赵舒窈轻咬朱唇,难以置信,“你怎能如此轻易饶恕那人。”

赵舒窈的母亲永安侯夫人,在裴皇后还未入宫前,两人已是情谊深厚的好姊妹。

她与太子自小相识,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这还是她头一次看到有人投怀送抱,还能全身而退,更别提太子主动亲近。

赵舒窈以前最得意的,便是这京城贵女中,太子唯对她一人与众不同,可如今这份与众不同,竟全给了旁人。

虽然凌容与愿意让她与清河公主和他交谈与靠近,但她却也从未能碰到他半分,一次也不曾,可这身份低微的女郎,居然短短几瞬便全都做到了。

赵舒窈看着盛欢的背影,一股巨大的耻辱感涌上心头。

但她很快恢复冷静。

所幸。

所幸那女郎是盛侍读的妹妹,她记得盛煊出生于商贾之家。

一个小小商女,就算太子真对她有意,顶多也只能当侍妾。

在大梁,商人的地位其实不低.贱,甚至还可考取功名做大官,但自古以来皆重农抑商,商贾始终被世人归在下九流,绝大多数的权贵仍是打起心底瞧不上商贾之流。

皇商是唯一的例外。

若是皇商之女还有娶为正室可能,但像盛欢这样的普通商女,世家子弟再如何倾慕于她,也不可能让她当嫡妻。

赵舒窈垂目,从容不迫地整了整猩猩红锦缎披风,嘴角轻扬。

原本战战兢兢害怕女儿出事的盛父,同样一脸茫然不解,盛煊将妹妹带到马车旁,立刻回来将父亲请回马车上。

“虽说仆随主贵,可仆若狂妄仗势欺人,主也只会沦为茶余饭后的笑话。”凌容与淡道,没看赵舒窈,话却是对她说。

“你与清河公主交好,若声名有损,会牵连于她,若之后还是如此,孤不会再做视不管,你好自为之。”

凌容与身姿颀长挺拔,狭长的凤眸里,只映着一名少女。

少女在盛煊的搀扶下正要爬上马车。

她生得极美,面容精致,睫毛长而浓密,眸子澄澈明亮,唇瓣水.嫩饱满,如同花瓣般艳丽。

盛煊欲离去前少女喊住了他,嘴里不知说着什么,眉眼带着淡淡的担忧,让人看了心都揪疼,恨不得上前将她拥入怀中,怜惜低哄。

倾城绝色,美得太过。

乌黑长睫悄然低掩,一抹浓烈的独占欲自墨眸一闪而逝。

赵舒窈见太子直盯着那名女郎看,脸色又难看几分。

半晌,她才会意过来凌容与方才的那番话,手中绢帕骤然捏紧。

此时盛煊已安置好父亲与妹妹,回到凌容与面前,再次谢恩。

谢完恩,盛煊苦笑,父亲与妹妹一进京,就将永安侯这一双儿女给得罪光。

果然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安排。

凌容与对他的谢恩不以为意,只淡道:“回去罢。”

盛煊愣怔几瞬,一时之间也摸不清太子这话究竟何意,他,他该不会这下就连太子都给得罪了吧?

凌容与转身之际,宁家马车正要走。

马蹄沓沓,车轮辘辘。

墨玉般的眸子再次对上那双清灵明亮的桃花眼眸。

马车窗布骤然飞下,盛欢心有余悸的捂着胸.口,不敢再看。

凌容与回到座驾上,眸底有着细微的愉悦,面色却已苍白得可怕。

马车内的熏笼烧的正旺,温暖如春,他上了马车却仍紧裹着厚重的狐裘,怀中手炉也未曾放下。

好似任那熏笼烧得再旺,都感受不到半分暖意。

宁家马车长扬而去,凌容与的心脏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原本稍为舒缓的胸闷骤然加剧,掩口猛烈地咳嗽起来。

淡淡的血腥味自马车内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