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冤屈(第2/2页)

一路走走停停到了河岸边,裴定高忽然道:“那不是傅兄?”

南若顺着他的目光瞧去,看到傅卓带着两个家丁上了一座画舫,画舫前挂着两串红灯笼,昭示着它的身份。

裴定高目光一亮:“秦楼楚馆消息灵通,想必傅兄是想借机打探消息。”

南若见他似有意动,便主动道:“未料这文芝如此繁华,不如你我分开行事如何?”

裴定高欣然应下。

其实南若也有些想去,青楼确实是个打探消息的好去处,不过已经去了两个人他就不去了,免得信息重复。

他带着魏思远三人主攻茶楼酒馆,专去那种人声鼎沸的小馆子,这种地方鱼龙混杂也没有人会注意他们。

但奇怪的,很少有人议论知府畏罪自尽一事,按理说这样的大新闻足够百姓津津乐道许多天,好比前世网民对富豪富二代家的事反复讨论且乐此不疲一样。

这显然不正常。

大燕不以言获罪,京城的百姓连皇家都不避讳议论,何况一个知府。

又换了个小酒馆,南若给了魏思远一个眼神,魏思远拿起酒杯往桌子上一磕,操起一腔彪悍北音:“这些个狗娘养的小吏,就知伸手讨银,老子给街庙的乞丐都不给他们,狗扶嘴的老咬虫@#&……”

南若撸起袖子跟着道:“回去我要同表兄好好理论理论,他竟坑我,说什么文芝官吏清廉只按律投贴就成,我到了衙门口瞧见那两根簇新的红柱就知不对劲,狗屁清廉……”

边说边觑着四周人的反应,魏思远开口时似都朝这边看了过来,但他们顺着瞧过去,却又一个个飞快收回,像是在顾忌什么一样。

表演了半天无人搭腔,南若便知是打探不到什么了,也不为难他们,带着魏思远三人离开。

出来已是夕阳西下,南若沿着街道慢慢走着,看着百姓三三两两踏着夕阳结伴归家,有调皮捣蛋的孩子不愿意回去,被亲娘骂骂咧咧提着耳朵揪走。

南若低头看了眼脚下平整的路面,他们知道是知府杨焘主张修缮了道路吗?知道他这三年做的一切吗?

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好像杨焘从未存在过一般。

天色渐暗,南若决定先回衙门,等明早再出来打探消息,到了知府衙门所在的那条街,远远看到一列队伍抬着什么东西在往衙门方向走。

等他们赶上去,队伍已经停在了衙门口。

发现竟然是十来个老人!

领头的齿豁头童约莫已过了八旬,手里拿着鸠鸟拐杖,应是官府聘请来的三老。

老人扑通一声冲着衙门口跪下来,老迈颤抖的嗓音声嘶力竭:“杨知府死的冤枉!”

守在门口的小吏连忙躲开,大燕规定凡八十岁以上老人赐爵里士,九十以上赐爵社士,可与县官平礼相待,见了皇帝都不用跪,何况莫说八十,即便六七十的老人冲他们下跪也必须避开。

南若立刻上前将人扶起:“老人家快请起,若有冤情要诉,可进衙门再说。”

老人站起来却不肯进去,枯瘦的手紧紧抓着南若的胳膊:“杨知府是个好官,是清官,他没有贪银,他死得冤屈!”

“杨知府死得冤枉!”

后头十多个老人跟着齐声呐喊,互相搀扶着支撑彼此,一声接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像是一口气要将所剩不多的生命在此刻全部耗尽。

南若怔立在当场。

此时太子大步出来,老人们愈发激动。

领头的老者一瞬间精神瞿烁,手中的拐杖往地上一磕,直挺挺朝太子道:“小老儿见过太子殿下,我名槐,于今日出族,无姓!带众老来见殿下只为给杨焘杨知府求一个清白!”

“杨知府上任三年,为文芝修路修堤改渠引流,整顿慈幼局养济院,做下无数善事,绝不可能做出贪银之事,更未叫人购买过伶人,实属诬陷!”

“文芝十年才等来一个清官,旁人不敢站出来,小老儿却不惧!”

他转身一把掀开遮掩的粗布,露出里面抬来的东西,竟是一副棺材!

此时夕阳西下,冬日最后的暖阳如残血,照射在槐老脸上,岁月冲刷出来的沟壑清晰可见。

两行清泪从浑浊的眼中落下:“杨知府死的冤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