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然后这律师就做出一副节哀的样子,递过一些全英文乱七八糟的文件让卫可颂签,卫可颂狐疑地看向律师,律师露出一个干巴巴又僵硬的笑。

他其实不懂自己的雇主顾飞白为什么要演这样一出戏,把自己的所有遗产交给一个完全没有任何血缘和利益关系的陌生人。

但老板就是老板,他要做到的,就是让卫可颂在这上面签字。

卫可颂本来还想多看两眼,但是旁边等着“收尸”的一群医护人员穿着白大褂无声无息又略带催促地看着他,眼神复杂难辨,看得卫可颂头皮发麻,在律师反复地敦促下还是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一时之间,整个房间内所有配合顾飞白演这出戏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医生走到卫可颂旁边,郑重其事地道:“请家属确定患者死亡,拔掉呼吸管,收敛遗物。”

“死亡”的患者顾飞白在听到“家属”两个字的时候嘴角勾了勾,仿佛自己已经被确认的死亡也无法打扰他得到一个名为“卫可颂”的家属的好心情,只有卫可颂糊里糊涂地在旁边的牵拉下靠近这个不知道骗了他多少次的狡猾的家伙。

卫可颂伸手放在了顾飞白的呼吸机上,顾飞白仿佛一片快要消散的雪花,脸色苍白,眉眼满足,听不到来自他的任何声音,丝毫不像一个生前花言巧语的骗子。

他就这样安宁祥和地躺在床上,似乎真的没有了心跳和呼吸。

这场景太多逼真,卫可颂心里突突跳了两下,不安的预感潮水般涌上来,他要拿下呼吸机的手蓦然停住,缓慢地蹙眉,低声靠近顾飞白:“你到底在搞什么花样?我警告你顾飞白,我这次不会再上当了。”顾飞白并没有应答,喷洒在呼吸机上的雾气却在一点一点褪去,放在胸前交叠的双手缓缓滑落,卫可颂手心透明的面罩渐渐变凉。

顾飞白没有了任何动静。

卫可颂心里一慌,二话不说就开始喊医生:“医生!他没有了呼吸!医生!!”

医生低眉顺眼站在一旁,就像是被预定了程序和npc,非常配合卫可颂地道:“家属,他已经死亡,节哀。”

“操!”卫可颂脸又红又白,急得青筋都要爆起来了:“老子没有和你们在演戏!他真的没呼吸了!给我救人!”

医生依旧无动于衷,麻木地道:“家属,请接受现实,节哀顺变,人死不可复生…….”

卫可颂扯着医生的领子,二话不说把医生像是扯小鸡崽一样推到顾飞白的床前,语气里已经带上几分隐忍到极致的怒气,他胸膛剧烈起伏,眼睛都赤红了,双手却在颤抖:“老子不管你们在演什么戏,给我救人!”

年轻气盛又不可一世,就像是当年的卫少爷,宛如天降神兵一样出现在顾飞白妈妈的抢救室,站在双目空洞的仆人的儿子顾飞白面前道,掷地有声地道,给我救人。

…….居然一点都没有变。

卫可颂气得头发都要炸成西蓝花了,简直要为现在的医疗系统感到痛心和荒唐,患者就死在面前都不带抢救的,这什么傻逼医生!连顾飞白都不如!

顾飞白忽然像是憋不住似的,拿开呼吸机笑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他坐了起来,和目瞪口呆还拉着医生衣服的卫可颂四目相对,顾飞白笑意烂漫地摊手:“小卫先生,您还是这么好骗。”说着还很遗憾地叹气:“还以为能骗到小卫先生的一个人工呼吸的,可惜了。”

卫可颂面无表情地松开了医生的领口,揉了揉手腕就要往前走,旁边的导演眼疾手快地拉住了这个明显有殴打嘉宾趋势的cp,头大地劝道:“卫少!卫少!这都是为了节目效果!”

其实刚刚也被吓到了的导演迅速地隔离卫可颂和顾飞白:“卫少,息怒息怒,还在直播!”

卫可颂怒极反笑:“可以啊顾飞白,学医学厉害了,还知道拿自己死不死来开玩笑了,你这种祸害死了都没有人可惜!”

顾飞白深有同感地点头:“这倒是。”

卫可颂被顾飞白一句话噎了个半死,气得额头上的青筋都在跳,顾飞白反倒若无其事地道:“还没排练完,小卫先生,您还没有给我拔呼吸管。”

卫可颂哪里有给他拔管的心情,闻言怼道:“滚吧,老子拔你的尿管还差不多!”

顾飞白一顿,眉梢微挑语气暧昧:“如果小卫先生愿意的话?”

现在想起拔尿管就要摸到那个地方的卫可颂:“.………”

操!这人怎么连这种地方都能撩骚?!

卫可颂阴恻恻地冷笑一声,看向顾飞白的那个地方:“如果你不怕我把你连尿管带插尿管的地方一起拔下来的话。”

顾飞白:“.…………”

旁边突然下////体一痛的围观人群:“.…………”

好,好残暴!

医生和护士都很忙,眼看着这出临终关怀的戏就要变成闹剧,向顾飞白请示之后准备离去,律师也拿着文件袋匆匆离去,一边走一边打电话,像是在交流什么一笔高昂的财产交接的具体事宜。

神父对顾飞白道:“孩子,带着爱下地狱,主鬼宽恕你的罪的。”

那个被卫可颂抓过领子的医生走之前终于拿下了格式化的表情面具,他有些难过地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顾飞白,和卫可颂说道:“我曾经和顾医生是同事,他是个天才,可以救很多的人。”

这人的口吻仿佛在悼念一个已经逝去的名人,让卫可颂有些不舒服。

这医生接着道:“其实很多人觉得的死亡确定方式是没有脑部活动,心跳和呼吸,但作为医生来说,医疗器械离开身体的一瞬间,才说明这个人真的已经死亡,彻底无药可医,顾医生的临终关怀对我们的要求是这个,那么他一定很希望你给他拔管。”

医生:“他一定很想在死亡之前和你好好告别。”

导演还在拍医生们,他看着这些医生的工牌和科室,啧啧称奇:“顾先生也太厉害了,居然真的请到了真的做临终关怀的医生,在这个医院做这个的都是给非富即贵的人做的,居然能被顾先生请过来演戏。”

卫可颂听得眉头一沉,眼神下意识就往顾飞白那边走去,而顾飞白这人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带上眼镜,又用湿纸巾擦去面上的粉,和卫可颂眼神一对露出一个戏谑的笑:“我演还不错吧,小卫先生?”

卫可颂心里那点疑窦轻而易举就消散在顾飞白不正经的调笑里,顾飞白拍拍自己身旁的椅子,对导演道:“我想单独和小卫先生说说话。”

导演心领神会,他把摄像机放在床头调整了一下方位:“我们出去,留一个摄像机在这里可以吗?这不是直播镜头,不对外公开,我们拍一些素材,不合适的您和我们说,都可以剪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