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少年心事02

急救室门外的提醒灯还在亮着红,走廊上的三名少年各怀心事,并排坐在长椅上。

医院的金属长椅在严寒中透着刺骨的凉,宋景故意朝宋晚洲靠近了些,缩着身体打哆嗦,嗓音发颤,小声地说:“哥哥,好冷。”

他们已经在外面无声等待了好几个小时。

宋景呼出来的热气流在冷空气中瞬间凝结成了水雾,扑在宋晚洲脸上。

分开宋晚洲交叉合十的手,揉了揉他冻得僵硬的指节,宋景说:“哥哥,你的手比我的还冷。”

宋晚洲自从得知白羿羽又进医院的消息后,手脚冰凉,浑身犹如投入冰窖之中,哪里还有温暖能够借给宋景。宋晚洲身上唯一能供宋景取暖的也只有保温杯里的热水了。

宋景喝了一半,还剩了点,宋晚洲递到韩君靖面前,轻声询问:“小韩哥,喝吗?”

韩君靖从刚才到现在只说了几句话,不过是问了一些关于白羿羽的事情,然后独自去交了手术费就一直坐在旁边,低着头,一言不发,仿若一尊雕塑。

“阳阳不用了,我不渴。”韩君靖想像往常一样对着宋晚洲轻松地笑,但今晚的他,就连牵起嘴角的动作都做得勉强。

宋景一把夺过宋晚洲的杯子,不快地说:“给你留的。”贴着宋晚洲已经干裂的嘴唇,缓缓将热水喂了进去。

宋景一系列的小动作落在已经二十岁的韩君靖眼中充满了稚气,他没心思和他争风吃醋,拍了拍宋晚洲的肩膀,“我去趟厕所。”

“小韩哥”宋晚洲望着他的背影,轻喊。

“哥哥,”宋景轻抿嘴唇,“韩君靖有啥好的,你干嘛喊他那么亲密?”

宋晚洲被宋景莫名的醋意弄得哭笑不得,怕他多想又发脾气,解释道:“我是你哥哥,他也是照顾过我的哥哥啊。”看他还是不太满意,揉了揉他的头发。

宋景将宋晚洲的手拿了下来,嗓音微哑,“哥哥,不一样的。”

从厕所回来的韩君靖身上带着一股刺鼻的烟草味,宋晚洲不自觉摸了摸鼻子,他看着韩君靖站在急救室门外落寞的身影,嘴角下弯,无声叹了口气。

他分明记得,韩君靖不会抽烟,也讨厌别人抽烟。

灯熄了,医生开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谁是白羿羽的亲人?”

韩君靖先一步走过去,焦急地问:“医生,他怎么样?”

医生取下口罩,“暂时是没事了,但还需要再观察一阵子,”又叹了口气,“他这心脏格外衰弱,平时一定要注意病人的情绪和生活,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尽快决定是否手术。”

听到白羿羽已经脱离了危险,宋晚洲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松了口气,将僵硬的背脊放松下来,紧拧的眉毛也自然舒展开来。

等转移到普通病房后,宋晚洲本想留下来照顾白羿羽,却被韩君靖拒绝了。

在宋景不满的注视中,韩君靖把宋晚洲喊到病房外,抿了抿唇,踌躇着问:“阳阳,白羿羽以前做过畸形修复手术吗?”

白羿羽第一次住院的时候,医生就已经提议说趁着年纪还小,并发症不多,早点做手术,尽可能地根治,但却被清醒过来的白羿羽拒绝了。他给宋宽予和关之文说,他怕死,所以不想做手术。手术确实存在一定的风险,就连医生也不能保证百分百成功,但真正的原因他只告诉过宋晚洲。

白羿羽说他和他奶奶的手术费以及住院费已经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如果不是被发现及时,可能早就去世了,他了解过手术费用,不是他们那个小家庭能承担得起的,就

算宋宽予夫妇能够轻轻松松拿出那笔钱来给他做手术,他也不想要。

他不敢,他怕他活不到还清的那一天。

宋晚洲说:“没有。”

韩君靖再问了一些平时白羿羽的生活习惯以及用药,宋晚洲一一回答,全都嘱托给了他。

等两人回到病房,宋景正抵着墙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韩君靖无视宋景眼里的阴沉,温和地说:“阳阳,你们先回去吧。”

“我还是在这里照顾阿羽吧,平时都是”

“不用了,”韩君靖打断他,走到床边,眼眸低垂,深深地望着床上还未醒来的少年,一脸痛苦,“是我欠他的。”

宋晚洲还想说什么,被走过来的宋景牵着往外走,“哥哥,走吧。”

宋晚洲也只好跟着离开,“等会儿我再来。”

今晚发生的事,他们没有通知白羿羽的奶奶,她年龄大了,身体也不好,宋晚洲担心她要是知道白羿羽又进医院,心里承受不了。

站在医院路口没拦到车,宋景说:“哥哥,走回去吧。”

医院离他们租的地方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天空开始泛白,宋晚洲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顺便去吃个早饭。”宋景又说,“街口开了家灌汤包。”

昨晚下了一整夜的雨夹雪,地面湿滑,两人缓慢地往回走。

宋晚洲有点精神恍惚,脚上没注意,踩在冰面上滑了两下,重心不稳往前扑去。

辛亏宋景眼疾手快,将他拦腰截住,轻声责怪:“哥哥,你怎么走路都走不好。”

“哥哥,我牵你吧。”他说。

宋景的手刚从兜里拿出来,一点不暖和,但却比宋晚洲的更有温度,通过紧贴的掌心,将仅有的温度传到宋晚洲心里。

提着早点回家,宋景帮着整理饭桌。

“哥哥,如果考得好,会满足我的愿望吗?”他不确定地问。

对宋景来说,宋晚洲的爱意就像是藏在岩石里面的泉水,很甘甜,很令人迷醉,只需尝一口就能让浑身疲倦的身体充满能量。

然而太少了。

岩石坚不可摧,泉水只能透过石缝渗出来。

一滴一滴,根本无法满足饥渴的他。

所以宋景耐着性子沿着石缝凿,希望有一天能开出口子,让他尽情畅饮。

可是宋景最近觉得很不安,他越是表现得乖顺,宋晚洲就越是隔离他,用他固有的疏离和淡漠阻止他再进一步的靠近。

所以他现在急需一声承诺,来宽慰他躁动的心,不然他怕他自己会失控,会直接毁了得不到的东西。

宋晚洲没打算再补觉,他准备洗了澡后去医院看看白羿羽,他还是不放心。

“小景想好了是什么愿望吗?”宋晚洲想了想,“如果太难,我可能会满足不了。”

宋景稍稍松了口气,笑了笑,“如果是哥哥的话,肯定能满足。”

既然宋景说能满足,宋晚洲自然就同意了,答应他考试成绩出来的时候就可以提。

白羿羽昏睡了两天才彻底清醒,睁开眼看到陌生的环境,嘶哑地喊着韩君靖的名字。

宋景和韩君靖都不在,坐在一旁看书的宋晚洲握住白羿羽苍白的手,欣慰地说:“阿羽,你终于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