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2/3页)

她睁不开眼,因为——

那人吻在了她的眼睑。

夏瑜醒了。

“姐姐?”她有些惊喜地唤道。

良久,没有回应,她便难过地把被子向上拉了拉,直到遮住眼睛,被亲吻过的眼睛。

夏瑜走出房门时,听见厨房里菜刀有节奏地落在砧板的声音。

她扶着门框向里看去,夏满系着围裙背对着她,嘉珍正在揉面。

“吵到你了吗?”嘉珍有些歉意。

语罢,她又略带嗔怪地对夏满道,“说了让你别急着剁肉,看看,把小瑜吵醒了吧。”

夏满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那又怎么样,小瑜又不会怪我,对吧?”

夏瑜被叔叔的神情逗得眼睛弯成月牙,她应:“嗯!不怪叔叔。”

嘉珍便没好气地怪夏满故意哄孩子这么说。

“叔叔,阿姨,你们在做什么呀?”

“包饺子。”嘉珍侧了侧身子,夏瑜便垫了脚尖去看。

“饺子?”

“嗯……”嘉珍笑着道,“等会请小瑜帮我一起包好不好?”

“喜欢吃什么馅料跟你叔叔说,让他准备,我们娘俩坐在旁边等着就好。”

最后是准备了玉米虾仁、猪肉扇贝丁和胡萝卜青豆素馅。

夏满擀皮,夏瑜和嘉珍包饺子。

夏瑜很认真,鼻尖上都蹭了面粉,嘉珍帮她擦去的时候,她想,姐姐的手要柔软一点。

年夜饭吃得温馨,夏瑜小口吹着气吃饺子,嘴巴都变得红红的。

“阿姨,我喜欢饺子。”她对嘉珍道。

“我想留给姐姐吃一些。”她的手指捏了捏筷子,又道。

“好,那等会小瑜自己来给姐姐挑?”嘉珍收东西的动作停下来,最后找了个干净的罩篮将剩余的饺子笼了起来。

“嗯!”夏瑜的笑又甜又乖,“谢谢阿姨!”

夏瑜仔细地挑捡,一小半是阿姨包的,精致饱满,还有一半……馅料放得干干瘪瘪,没有精巧的花边,却也没有更大的过错。

那是她包的呀。

虽然褶皱厚厚薄薄,但每一处都是她认真捏过的。

品相不够好,那又有什么关系。

她想给姐姐尝一尝。

夏瑜和夏满夫妻一起看春晚,十点钟左右的时候,夏瑜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夏满“嘘”了一声,让嘉珍把电视声音放低些,他抱起这个柔软娇小的女孩,心里酸胀温暖得发痛。

这是他们的女儿,这么小,这么乖。

夏满将夏瑜轻轻放在了床上,将被子掖好。

“晚安。”他低声道,怀着不可名状的欢喜,惟恐惊扰了女孩。

夏满掩上门,被褥下,在久久的沉寂后,小小的一团动了动。

夏瑜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的雪景。

小区里很是热闹,灯火通明,衣服厚重的孩子绕着居民楼前前后后地嬉闹乱窜,手里拿着细细的烟花棒。

满世界的火树银花。

轻盈的雪还在安静地下落。

璀璨的彩粒穿透冬日捎带硝/.烟的空气,折射入女孩眼中,在清澈的虹膜凝成细小耀眼的光点。

一切热闹而盛大。

不知过了多时,死寂的眸子陡然明亮起来,所有的色彩逐渐流淌,似是注入生命,变得生动鲜活。

黯淡如玻璃纸般的眼瞳褪去空洞,细细的水意浅浅晃动,似是再微小的动作也禁受不住。

夏瑜微张着唇,呼吸急促地打在玻璃上。

一下、一下。

噗通、噗通。

夏满和妻子偎在沙发。

电视里,两位主持人开启新年倒计时。

“十、九……”

女孩的房门被慌张着打开。

“小瑜?”夏满回头。

“七、六……”

“叩叩——”玄关传来敲门声。

“五、四……”

“哒”夏瑜踮脚拧开门。

“阿瑜……”微微诧异的女声。

夏瑜流着泪扑进熟悉的怀抱。

干净冷冽的霜雪气息裹进她的鼻腔,她紧紧地搂住眼前人,将脸贴在她的脖颈。

“二……”

滚烫的泪水化开羽绒衣上零星的雪花。

“一!”

“当——”

“新年快乐!”

“阿瑜,新年快乐。”温热的气息落在她的耳垂,与嘈杂的欢呼重叠在一起,却敲打在她胸腔。

原来,旧岁的最后一个拥抱是为了迎接新岁。

沈司略显疲惫地由老宅前厅,拐过溪水潺潺的长廊,最终站在主房前拍了拍身上的雪粒。

他轻手轻脚地上了楼,没走几步,却是看见夏松德的房门透出一些光来。

“老爷,您起夜了?”夏松德坐在床边,伸手去拿拐杖,沈司快步到他身前,扶住了他。

“老沈,带我去书房看看。”夏松德任沈司给他盖上厚厚的外衣,道。

已经十一点了,夏松德步入耄耋之年后越发注意身体,今儿也是八点左右就歇了。

现下起身,也不知是酣睡未半,又或是至今未眠。

“前厅还在闹?”长长的沉寂中,夏松德问。

沈司应:“嗯,年轻人,熬夜是常有的事。”

夏松德摇头苦笑:“我老了,老了。”

沈司噤了声。

夏松德的书房透着点大家的简陋端方,四五个实木大书架,也不见添些意趣的装饰,目尽处皆是古旧精装的书卷。

唯一与这古朴板正不甚相符的是打通了的琴房。

这书房与琴房,中间只木帘小遮,坐在案前,便能影影绰绰地看见琴房里的光景——

那是夏松德的妻子生前喜好待的处所,里面小心养护着数十把古琴。

“之前那孩子送来的东西拿出来我看看。”夏松德一闭眼似乎就能看到与幺女如出一辙的一张脸,更稚嫩些,以及绝不会出现在夏臻身上的温雅沉静。

夏臻是热烈的,不驯的,固执到令人心寒。

说到固执……或许夏修音也不遑多让。

从她自认为害死夏臻的那一刻起,她便几乎隔绝了与老宅的所有联系。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看上去无害脆弱的孩子决绝地将所有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并且日复一日地折磨自己。

他救不了她,只能等她自己解开心结……今天,似乎是不一样的。

沈司在夏松德面前展开两幅长卷。

颇费心思的两副字。

一副是篆体的《心经》,一副是临摹的《兰亭集序》。

一笔法娴熟、难掩锋芒,一笔法生涩、认真守矩。

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因卷面留白较多,两幅落的都是长款,故意引人去瞧似的。

款下各一枚朱印,一曰修音,一曰阿瑜。

朱印下再是白印,是书斋印。

夏松德久久看着两副字,心头蓦然一松。

“老沈,天亮了寻人把这两副字好好地裱起来,你亲自去盯一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