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里的不速之客

伊宸景闻言,不由自主地皱眉。

这个男人的声音像公鸭嗓一样,既难听又令人生厌,如果这就是别墅的主人,他可以提着一篮子蛋打道回府了。

他不喜欢跟刻薄的人打交道。

“——请放尊重些!再如何,大少爷还是殷家的继承人,身份毋庸置疑!”青年冷硬的声音响起,严肃地反驳公鸭嗓。

“殷家的继承人?就凭他一个病痨子吗?哈哈?”公鸭嗓发出嘲弄的笑声,同时还有另外两道恶意的笑声附合。

准备离开的伊宸景停下脚步,歪头盯着微敞的大门,神识无声无息地探了进去。

院子里,靠近别墅楼房的棕榈小树林间,几个男人正在对峙。

身穿酒红色西装的年轻男子,头发梳得油光滑亮,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全身散发着一股得意洋洋的傲气。他身后站着两个魁梧的男人,裁剪得体的黑西装都挡不住那满身勃|发的肌肉,一看就是充满武力的保镖。

与这三个气焰嚣张的男人相比,靠坐在藤椅上的削瘦男人脸色苍白,眼睛半瞌,一副恹恹欲睡的模样,显得异常的弱不禁风。而挡在他前面的青年,腰背挺直,脸色冷峻,墨黑的眼睛里隐忍着一丝怒气。

笑够了,酒红色西装男轻蔑地瞅着青年。

“孟和,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他问。

被唤为孟和的青年不动声色地回答:“殷四少,大少爷的堂弟。”

殷四少咧下嘴,手微抬,做了个夹烟的动作,站左边的保镖立即拿出一包昂贵的香烟,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根,恭敬地放进他的指间,再用打火机点上。

淡蓝色的烟腾起,殷四少优雅地吸了吸,傲慢地对着孟和的脸吐出一口二手烟。

“既然知道我是谁,你一个下属,是不是应该识相的退下?本少爷还有重要的事与‘大堂哥’商量,你这样挡着,我们不好谈话。”

孟和无动于衷。“大少爷累了,需要休息,还请四少离开。”

“嗤——”殷四少吸了两口烟,眯眼说,“你姓孟,不姓殷,作为孟家弃子,竟妄想在本少爷面前狐假虎威?可惜,你维护的大少爷已经今非昔比了,一个重度厌食症者,除了等死还能怎么样呢?爷爷美其名让你们来乡下别墅休养,其实早就对大堂哥失望透顶了。”

环视下杂草丛生的院子,他伸指点一点。“看到没?荒废十年的别墅,还算别墅吗?殷家连事先派人来修整一下都嫌麻烦。”

孟和不禁握起了拳头,怒不可遏。

正是因为被殷四少点破了真相,他心里的愤怒才无以复加。

殷大少从出生后就注定是殷家的继承人,却因为从小得了厌食症,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令掌权者失望,被同辈欺辱,现在都离开殷家老宅躲到乡下了,身为堂弟的殷四少却还不饶人,特意带保镖开车过来落井下石。

有重要的事和大少爷商量?

除了威胁和抢夺大少爷仅有的东西,还会有什么要事呢?

“不劳四少费心,修整别墅的事,我们自己会解决。大少爷困了,我要带他回屋里休息了,你们请自便。”孟和转身,不再看他。

然而,当他弯腰准备抱起藤椅上的人时,手腕被一把扣住,他一惊,抬头瞪向黑西装保镖。

“你要干什么?”他厉声问。

保镖扯了扯嘴。“我们少爷还有话要说。”

“放手。”孟和挣了一下,却挣不出来,保镖力道强硬,纹丝不动。

殷四少呵呵地笑道:“孟和,你要搞清楚,大堂哥的保镖,爷爷可是全都收回去了,你一个人不是我这两个保镖的对手。”

孟和脸上的肌肉颤抖了两下,额冒青筋。殷家家主实在狠心,把他们送到这里后,连一直保护大少爷的保镖都抽走了。要是郑勤和李昊在,殷四少敢这样欺上门来?

“四少觉得我对付不了两个人?再怎么说,我曾经也是孟家的人。”孟和着重说“孟家”二字。

殷四少抖了抖烟灰,脸色不善,正要发作,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掺了进来。

“……殷哲,让你的人放开孟和……”靠在藤椅上的殷深翊慢慢地掀起眼皮,露出一对淡褐色的眼珠。

“大少爷——”孟和自责。

“大堂哥终于清醒啦?”被唤为殷哲的殷四少扔下半截香烟,用皮鞋重重地踩灭,笑眯眯地走近藤椅,居高临下地看着殷深翊。

刚才一进院子,看到坐在树荫里休息的殷深翊,殷哲就热情地过来打招呼,哪知对方不理不睬,一直在假寐,现在他对他下属不客气了,他终于肯出声了。

殷深翊的手费力地抬了抬,示意保镖松手。那扣着孟和手腕的保镖看向殷哲,殷哲扬扬下巴,保镖立即松手了。

孟和得了自由,揉着被捏得发痛的手腕,警惕地瞪视近在咫尺的殷四少。

“你……想要与我商量什么事?”殷深翊无精打采地问殷哲。

殷哲打了个响指,站在他背后的保镖迅速地从文件包里取出一叠A4纸,恭敬地递上前。

接过着纸,殷哲喜眉笑脸地说:“只要大堂哥签了这份协议,我立即走人。”

“……是什么?”殷深翊问。

殷哲扬起画得英气的眉毛,意味深长地道:“当然是大堂哥名下的两个产业转让书,反正你现在住在乡下,距离浦海市有七个小时的车程,隔得远不方便管理,不如转让给我,我帮你妥善经营,怎么样?”

孟和心里不禁鄙夷。明着抢劫居然说得这样理直气壮?

殷深翊淡然地看着他,消瘦的脸上波澜不惊。

“孟和,我名下……还剩哪两个产业?”他有气无力地问一旁的青年管家。

“一个酒吧,一个广告公司。”孟和弯下腰,声音轻柔地说,“大少爷,不能再转让了,你的身体需要好好静养,别墅也得修整。”

言下之意,就是用钱的地方很多,如果没了这两个产业,他俩就要坐吃山空了。殷家家主太狠了,把大少爷名下的十个产业,收走了八个。

殷哲却道:“大堂哥,你那酒吧经营不善,处于要关不关的状态,而广告公司嘛,生意更惨淡,这几年市场萧条,留不住好的设计师,就等着倒闭吧。但是,如果你转让给我就不一样了,我有钱,有人才,有人脉,轻而易举便能让你这两个产业起死回生。当然,价格方面我也不会让你吃亏,毕竟——你还需要养病,不是么?”

说是养病,其实殷哲心知肚明。一个重度厌食症者,能活到二十五岁,可以说是极限了,要不是殷家家底深厚,请来一群营养师二十四小时全天候照顾着,他能活到现在?怪只怪他自己身体不争气,多少名医对他的厌食症都束手无策,二十五年了,爷爷觉得投资失败,终于要撤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