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狼虎丛中(第2/5页)

萧思温警惕起身:“喜隐?李胡家的喜隐?”

“正是。”

“李胡父子也就这点能耐了。既然你没上他的当,自然也不需要多理会。”

胡辇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今晚在跳舞时隐约听到的事情,犹豫着道:“爹,我刚才听人说……主上最近似乎身体越来越不好,还听说,他听信女巫肖古之言,以人心和熊胆和药呢。”

萧思温沉下脸:“你说什么,这可是真的?”

“我只是隐约听了一耳朵,待要细问,那人就不敢说了。”

萧思温大怒:“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他推开几案,在帐内踱来踱去,忍不住骂:“‘君之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寇仇。’残暴至此,安能久乎?”

胡辇一惊:“爹,小心。”

萧思温冷笑:“我便当着他的面也要说,又能怎么样?”

“此事尚不知真假,您还是打探明白,再与其他大臣们从长计议吧!”

萧思温恨恨地一击案:“我真后悔啊……当日祥古山之变后,怎么就会听了屋质的话,拥他为主。”

可当时的情况下,不拥耶律璟,难道还能够拥李胡吗?

萧思温长叹一声,一时心乱如麻。

如此歌舞散尽的一夜,注定是不平静的。

喜隐自舞会上回到父亲营帐,禀报今晚之事。

皇太叔李胡的营帐布置得十分粗犷,保留着鲜明的游牧民族特色,正中挂着耶律阿保机和述律太后的画像。

李胡年纪虽大,却依然精神矍铄,野心不减。他此刻脸色阴沉,颇为不善,听了儿子的话,他亦说了宗室诸人这些日子以来暗中向他投效:“哼,当初他们反对我,把兀欲推上皇位。后来兀欲宠信汉女,抬举汉臣,他们这才后悔不迭。弄死了兀欲,又怕我脾气坏记仇,才把述律这小子推上皇位。结果他当了皇帝,把那些人同样视为对皇权的威胁一个个地杀过来,这些人真是自作自受,如今知道悔了,倒来向我投效,哼,谁稀罕!”

喜隐却不敢像李胡那样肆意。在穆宗一次次打压下,他们手中的势力已经在渐渐衰退。述律太后死后,她手中的长宁宫宫帐军有大半在李胡掌控中,李胡有这支人手,虽能够在数次谋逆案中得以自保,但想要谋夺皇位,却还需更多人的支持。

喜隐只得劝道:“父王,纵然他们有不是,但难得肯来投效您,总是好事。您纵然没这个心思,但您曾经是皇太弟,如今的皇太叔,算起来离皇位最近,述律疑我们不止一日,对我们动手亦不止一次,我们岂可束手待死?”

李胡一拍扶手,喝道:“你既知道这个道理,我叫你笼络宗室,拉拢后族,如何竟不听话?我叫你去接近胡辇,你怎么跟乌骨里纠缠在一起。要知道胡辇才是萧思温最倚重的女儿,与乌骨里岂不是浪费时间?”

“父王,不是我不去找胡辇,而是这个女人太有主见了,她根本不理睬我,我看她也不是个会受人控制的主。反倒是乌骨里,她一旦成了我的女人,肯定会全心全意为我考虑。宠不宠爱,对萧思温来说只是相较而言,如果只有一个机会能够让女儿成为未来的皇后,不怕他不支持我。”

李胡双手负背,来回走动,又说:“你有把握吗?”

喜隐得意地扬手一笑:“那个姑娘,一切在我掌握之中。”

李胡大笑:“好。这次就听你的。有了萧思温的支持,这次春捺钵,我再笼络住宗室,大事可期。”

韩匡嗣的营帐中,韩家父子亦在商议事情。

韩匡嗣脸色铁青,见韩德让进来,只沉声问:“你从何处来?”

韩德让忙道:“儿子从明扆大王那里来。”

韩匡嗣不再说话,只是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韩德让看韩匡嗣的脸色十分不对,担忧地上前握住他的手,诊了诊脉息,诧异:“父亲,您怎么了?脉息跳得很乱,您遇上什么事了?”

韩匡嗣忽然用力一捶几案,竟将几案上的一块木板生生捶裂。

韩德让一惊:“父亲——”

韩匡嗣咬牙切齿,声音却压得极低,近乎嘶声:“我想杀人,我想杀了那个暴君!”韩德让从来不见父亲如此失态,大惊之下不由得恐惧失声:“父亲——”直觉反应就是转身掀起帘子,向外观察。

“不必看了,我既同你说这样的话,岂会不先让人在外面守着?”

韩德让果见外面稍远处站着韩家亲卫,方松了口气,转回来问:“父亲,发生了什么事?”

韩匡嗣忽然狂笑起来,笑了半天,才停息,他缓缓坐下,慢慢地说:“就在刚才,主上封了我为南京留守。”

韩德让一惊,韩匡嗣向穆宗请求外调的官职已经很久,可是因为穆宗长年身体有恙,所以一直扣着不肯放人。虽然大部分时间穆宗是由御医和女巫治理,可是一旦发生御医和女巫无法解决的事,有韩匡嗣在总能够让穆宗感觉更安心些。

那么,是什么让穆宗改变了主意,莫不是——

“是主上觉得,已经不需要扣住父亲了吗?”

韩匡嗣点了点头,伸手拿起案上酒壶,欲给自己倒杯酒,只是右手颤抖,竟洒了大半在外,韩德让忙伸过手来,帮父亲倒好。

韩匡嗣拿起酒杯,一口饮尽,良久,才缓缓道:“我倒宁可他不答应我!”韩德让知道他就要说到关键之事了,当下垂首聆听。

韩匡嗣沉默良久,摩挲着杯壁:“此事出自我口,入得你耳,便不能再让第三人知道。”

韩德让忙点头:“是。”

韩匡嗣没有立即说话,过了很久,才慢慢说起往事。

当年他在述律太后帐下为侍卫,与诸皇子交好。述律太后因为长子耶律倍与她意见相背,强迫群臣拥立次子耶律德光,随即又将诸皇子皇孙和重臣家眷控制于手心。对外宣称则是一片慈爱之心,将孙辈皆养在自己帐下。但述律太后在这些儿孙们的眼中,如其说是慈爱,不如说是可畏。这些孩子们并不是由她亲自照顾,而是由身边的侍女女官照顾。耶律倍这样已经十余岁的少年还好,似耶律璟这样的小孩子就无助了。

述律太后与太祖阿保机感情极好,在阿保机死后清心寡欲,她身边最得宠的几个女官侍女也不敢放纵情爱,未免有些压抑,因此照顾耶律璟的一个女官便生了畸念,借着为耶律璟更衣沐浴的时候抚摸骚扰,以致耶律璟长大知事后竟产生畏女之症。

述律太后在他们到了一定年纪之后,会赐给这些皇子皇孙几个侍女,此时耶律璟的畏女之症才被发现。述律太后的处置方式也很简单,就是杀了那个女官,叫来巫师祈祷,又赐给耶律璟几个温驯的侍女,强迫耶律璟自己去克服畏女之症。老太太一生强势,哪里会接受子孙在这等小事上无能畏怯,见耶律璟接受了侍女,就以为解决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