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齿印

径赛测试还未结束,室内馆各处吵吵闹闹。陶文昌也不知道自己找薛业对不对,唉,死马当活马医吧。

更衣室聚了一圈人却静得吓人,孔玉回身眉头慢慢地拧紧。“你怎么把他带来了?又不是咱们体院的人。”

祝杰坐在联排衣柜的甬道木椅上,一层一层缠护膝。暴起青筋的小臂和额头密密麻麻的汗滴,还有非正常的急换气声。

孙康负手劈头盖脸地质问:“尿检处的人找你,到底是不是?”

几个队员想劝,其中一个憋不住话。“孙队,祝杰他训练量最大,也提速了,你……”

“他训练量多大我能不知道?”孙康声音粗犷死盯面前,“你跟我老实交代,吐干净了我把尿检处打发走,是不是安非他命?”

陶文昌心头狠狠一跳,安非他命?祝杰这个野逼为了提速嗑药了?

为提高比赛成绩服用兴奋剂早成为体育界的历史。现在的竞技运动员服药全在瞒过自身保护机制,骗过中央神经系统以承受超额的训练量。安非他命的作用就是锻炼时没有疲惫,血红细胞数量猛增,运氧速度非正常提升。

国家级运动员的药检血检全是抽查,仍旧屡禁不止,各类药物花样迭出,放弃健康换取成绩一毫半秒的进步。前几年全国田径锦标赛1500米中长跑冠军就是赛外抽检,查出了掩盖药物的利尿剂氢氯噻嗪。

田径场是干净的可人不一定干净,只要有人参与竞争就有灰色地带。兴奋剂和药检从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难道祝杰铤而走险了?

“杰哥。”薛业轻轻叫了一声僵着脸往前,愤怒强往下压。安非你大爷,学生会主席该揍也可以揍。

孔玉横跨一步。“杰哥不舒服,你又不是校医。”

“滚,我不打晚辈。”薛业直接撞开孔玉,越过层层队员挤到中心。陶文昌后怕了,祝杰这个不稳定的暴躁状态很可能当场把薛业打服。

“没吃过。”祝杰不屑于解释,“查。”

薛业终于挤到面前,早已习惯了杰哥的漠视,在密密麻麻的视线交织下从书包掏出早准备好的牛皮纸袋。

“谁查?”他回头藐视孙康,低血糖的拳头攥起来。“你试试。”

陶文昌瞬间咬了舌头,在场俱是哑然。过度呼吸综合征,幸亏薛业知道。

这个病多发于争强好斗、情绪激烈的人。发作时身体骗过大脑,误以为严重缺氧,呼吸频率急速加快远远超出正常承受范围,直至吸入过量氧气导致血液碱中毒。

最后嗝屁。

缓解方法却很简单,对密封口袋调整呼吸,吸入二氧化碳调解便可。诱因多种多样,病理性生理性都有。

疯球了,薛业心里紧张得不行,杰哥这个老毛病高一发作得很厉害,高三终于好转,怎么现在反而加重了?

“你来干嘛?”祝杰眼神很凶猛,和他一贯的赛场作风类似,看过一眼之后继续调试护膝,任凭身体负荷加快。

“杰哥。”薛业转过来向他靠近,地上的黑色运动包拉链敞开,里面好几罐镇痛喷雾,“杰哥我……睡过头了。”

祝杰冷沉着脸开口沙哑。“那就滚。”

孙康的脸扭曲地抽了几下,甩手出去收拾残局。孔玉吊着眼看,不服气地拽陶文昌:“杰哥生气了吧,这是干嘛呢?”

“我哪儿懂他干嘛呢。”陶文昌挑起不动声色的笑,自言自语似的,“我又不是薛业。”

薛业张开全是汗的掌心在杰哥的外套兜上搓手。“杰哥我错了,那句话我没想起来,没敢来。”

“闭嘴。”祝杰霍然起身,表情不辨喜怒,抓起纸袋往淋浴间去。

剩下的面面相觑,越强悍的运动员越是有脆薄的对立面,谁能想到祝杰居然有隐疾。

陶文昌看着薛业追进淋浴间的背影,开始清场:“好了好了,都是你们队孙康丫太没人性,提速提速,整天逼提速,压力一大可不就紧张了,都出去测试。”

唯独孔玉不走。“你叫他来干嘛,你到底向着谁啊。”

“我不叫他来,你心爱的杰哥就血液中毒身亡了。”陶文昌推着他往外走。

“我不走,我去看看杰哥。”孔玉灵巧地绕过陶文昌奔向淋浴间。

“喂,你过去看什么,你杰哥马上就……”陶文昌追过去刚探了个头,立马抱住孔玉的脸。

“你大爷的陶文昌,你干嘛啊!憋死我!”孔玉推搡着要求重见光明。

这俩人在里头……干嘛呢?陶文昌瞠目结舌,祝杰根本没在吸二氧化碳,他在吸薛业。

两个人离得很近鼻尖对着鼻尖,薛业好像在认错。喉结凸起的正上缘锁扣着一只手,祝杰的。

这只手往下带,拉拉锁。祝杰的脸将碰不碰地埋了下去,像在找什么东西。

陶文昌突然想到一个词,交颈相靡。

然后祝杰直接咬住薛业的喉结。薛业很明显躲了一下,马上不动了。

操,陶文昌也不自觉抖一下,惊慌,这他妈挺疼的吧。

外套往下掉,薛业来得很急里面没穿,往下是斜方肌和肩胛肌群。陶文昌的大脑彻底短路,终于看清上回他领口一晃而过的影子。

左肩斜方肌下有个成了疤的牙印。

祝杰猝不及防咬在那上面的瞬间陶文昌觉得必须要跑路保命了。结果下一秒直接对上那道冷漠的注视。

操,他知道门口有人!一切发生很快也就几秒之间,陶文昌按着孔玉的脑袋一闪,跑出更衣室。

一身冷汗,神经病,疯子,这逼绝对不能惹。过度呼吸综合征,呵呵,陶文昌想起其中一个主要诱因,急性焦虑。

等人滚干净了祝杰缓缓闭上沉重的眼皮,叼起一小口皮肤在齿间磨牙。

冥府之路,他的。

耳边的呼吸仍旧沉重但逐渐规律,薛业稍微动了动脖子。

疼疼疼,肩上的力道突然加重。“杰哥?杰哥你好些没有?我真是没想起来那句话才不敢来。”

祝杰喉咙里嗯了一声没再说话,过度呼吸导致大量出汗,流进眼里蛰得沙疼。不一会儿食指挑起锁骨上的链子勒了一下。

“谁的?”

薛业还在缓,上下齿磕住喉结太疼,没法喘气还不能动。可从现在的视线角度刚好看到杰哥整片紧簇的背肌。“这个……马路边买的。”

嘣一声,链子断了,祝杰直接拽下来。

“不是。”薛业这才急,“我妈的链子,我看她不戴了就自己戴着玩儿的。”

祝杰转手将链子塞进裤兜。“修好了还你。”

“哦……谢谢杰哥。”薛业不再多话,站直了乖乖挨咬。

第一次挨咬是高三冬训,晨练后在男厕所换衣服正擦汗,杰哥从身后咬过来,很轻很轻。薛业吓愣了,杰哥面色如常舔舔嘴说了一句,挺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