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血液与心率

苏晓原在1906门外揪手指头, 自责难安。

“张跑跑,我是不是闯祸了啊?”他问张钊,“薛业到底怎么了?你们脸色都这么难看……”

张钊心里有差不多的答案了但面上不动。“没有, 你能闯什么祸啊, 你这么可可爱爱, 他应该是低血糖。”

“你胡说,我知道低血糖什么样。”苏晓原陪张钊训练过,见过他低血糖。薛业刚才分明就是有问题。

不然祝杰为什么急到撕开薛业的T恤做人工呼吸啊。苏晓原想起方才那个吓人的场景,要不是张钊护着, 自己已经被祝杰打死了吧。

他……这么紧张薛业吗?苏晓原想不通,高三只看出薛业卑微地围着祝杰转, 祝杰可讨厌了, 说话很难听。

张钊心里确实有答案但真不敢乱猜。那种东西能混进比赛?这要是往上报就不单单归为偶发事件了,要查多少志愿者、运动员都是未知数。

分明是竞争促生的恶性干扰。田径场是干净的但人不一定干净。

可薛业干嘛坚决不肯主办方医护组接手呢?奋力从担架上滚下来。首体大的队医判定血压心跳均恢复正常第一时间将人运回酒店,对外宣称是低血糖眩晕。

干, 低血糖真不那样。

呼吸困难、四肢肌肉麻痹却意识清醒。自主呼吸有几个瞬间完全丧失,全靠嘴对嘴被动送气,反流的水不停从鼻口往外咳。

要不是祝杰反应够迅速,估计薛业在队医赶到之前已经窒息了。

肌松剂,只有这一个答案。这种剧烈的反应绝对是摄取到过量的肌松剂了。

1906的门在面前无声打开, 张钊立刻抬头,祝杰。

“你干嘛?”他站起来护苏晓原, 祝杰这个表情太有标志性,要动手。

“苏晓原。”祝杰的田径黑背心湿透又干透, 污渍散出酸苦的难闻气味。薛业吐的不止是水还有没消化的早点残渣、胃液, 差点把自己呛死。

苏晓原定定心神小步瘸着上前。“薛业他好了吗?”

“他?你俩熟么?”祝杰动手很快。

苏晓原趔趄着退后一步,重心不稳刚好倒进张钊怀抱。这轻轻一推, 张钊最后一根理智线绷断了,比赛、名次、赛前守则,通通没有狠揍丫一顿重要。

“张跑跑张跑跑!”苏晓原用身子拦他,“你别打架!”

“祝杰,今天咱俩必须死一个。”张钊扯了运动员证件,侧腹被苏晓原拽住。

丧心病狂,苏晓原一个弱不禁风的小瘸子,张钊万万没想到祝杰上手推他。

“张钊!”苏晓原伸开臂展作老母鸡状,“你再这样我生气了啊!”

“宝贝儿你让开,打完了我跪着认错。”张钊拎起苏晓原的后脖领往后拽,祝杰就在1906的门前站着看。

疯了,在等他动手。

苏晓原不可能让他俩打,这俩人每次大动干戈都是两败俱伤,从前是中学生,现在是两个狂劲的大学生运动员。“张钊你别,我害怕,我最怕人打架了……张跑跑。”

这招永远管用。张钊定住和祝杰面对面对视,一分钟过去,眼里目标明确的怒火慢慢往缓和降。

祝杰很快地看过一眼苏晓原的手指。“你今天给薛业吃过什么?”

“你来劲吧?”张钊顶起的手关节杵着他的肩,“别装,你有这么关心薛业吗?高中和女朋友在实验楼约会把人往操场一扔的人不他妈就是你!”

“队医现在怀疑薛业服用过大剂量的口服肌松剂。”祝杰凌厉审视苏晓原,快把人盯出血窟窿,“薛业不吃外人给的东西,只有你苏晓原,你往他嘴里塞什么了?”

“我今天没塞过他。”苏晓原肩膀单薄还妄想钻进1906,“薛业他怎么样?”

祝杰很没风度将人挡在外面。“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朋友。”苏晓原昂着脸,不了解祝杰中学时期的过往因此初生牛犊不怕虎了。

“朋友?”祝杰眼窝里闪现一秒的尖锐,“薛业不需要外人。”

“你这人是来劲吧!”张钊又一次被苏晓原拽住,“怎么了?他推你疼不疼?”

“没事,咱俩先走吧。”苏晓原摇摇头,这感觉有些微妙。人的第一反应出自本能,骗不了人的,祝杰今天那个反应……不像他平时多嫌弃薛业的样子。

1906里队医一筹莫展。队医姓穆,年龄接近退休的高个儿精瘦女人,性格梗直、说一不二才治得住一帮随时翻天的体育生。可她万万没想到今天栽在这么个文科学院的男生手里。

拧到家的硬骨头。

“还不配合?”穆杉的命令清晰且明确,银灰色发丝里掺杂些许汗水。过量肌松剂直接麻痹了肌肉神经,这小子浑身面条似的还不让碰。

“我来吧。”祝杰确认门锁好再走近,目光扫过那只不肯张开的手,“手腕给我。”

“杰哥我不抽。”薛业声音极轻,与之相反的是呼吸声粗重,随之起伏的心口被摁出几指形状的淤青。

穆杉治不住他全然无奈。“快点,肌松剂这个东西代谢很快,又上过利尿剂,再不抽血我怕验不出来了。”

祝杰静止不动呼吸慢慢变重,掀开盖住薛业的雪白被面,手掌与他的手交错摩擦,把住腕口拉出一条无力的小臂。“别动。”

“不行不行,杰哥……”薛业用光全身力气挣扎却只能用手指勉强抠住他。

“别动。”祝杰反手再压,手腕改变方向将小臂拉直,两个人锯木头一样拉扯几秒最后僵持,“就抽一小管。”

穆杉抓紧机会打开急救箱。

“不抽,杰哥我不抽,杰哥……”薛业瞪着针头,紧张到松弛的侧腰肌微微发紧,“杰哥,这真不行,我不行。”

薛业挣动厉害,祝杰干脆支起左膝盖轻压他的掌心,帮穆杉在二头肌的位置上紧紧勒一条胶皮管仿佛要把人摁进床垫里,语气有点燥了。

“别,动。很快,不疼。”

“不是,不是,杰哥……”恐惧感顺左臂经脉顶上来,薛业用背撑着床,肌松剂扩散的瞳孔还未完全缩回原状,“杰哥?杰哥,杰哥?”

“薛业。”

“杰哥我不抽。”

穆杉准备就绪,这小子体脂低、血脉清晰最好下针。“我下针了,你摁住他别乱动。”

“算了。”祝杰突然撒手,一秒拆了捆绑薛业的胶皮软管再把小臂送回原处,“我看着他,有事给您打电话。”

“算了?”穆杉恼怒,“祝杰!我希望你清楚这件事的严重性。”

“清楚。”祝杰的呼吸深度如同置身稀薄氧气环境,“出了事我来顶,不抽了。”

等队医愤然离开薛业才敢动弹,肩膀往枕头高处吃力地挪动。被子里的手掌摊开向上,没力气,合不上。

“杰……哥?”他吸足了气,回忆中午视线变暗的恐怖经历。